「你简直像在念诗一般地自言自语。」她说完之後,脸颊微微泛红。为什麽我的自言自语会令她脸红,这麽一想,他不禁觉得很奇怪。

「我简直像在念诗一般地自言自语。」他试着那样说。

她再度拿起原子笔,那是一支黄色的塑胶制原子笔,上面印着「某银行的分行十周年纪念」的文字。

她似乎要望进他眼睛深处般地凝视着他。「你真的想知道吗?」他点点头。

她拿了一张便条纸,开始用原子笔在那上面写字。她的动作很慢,可是中间既未停顿也不曾休息,她继续挥动着原子笔。在那段时间里,他两手托腮,静静地看着她的长睫毛。大约几秒钟一次,她不规则地眨眨眼。他愣愣地看着那样的睫毛——

刚才还沾着泪珠的睫毛——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迷惑了。和她上床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麽呢?一种彷佛把复杂的系统抽离一部份之後,却剩下令人恐惧的单纯那般的奇妙失落感袭击着他。照这样下去,也许我哪里也去不了了。这样一想,他觉得害怕得不得了。他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就那样地被融化了。对,他就像刚塑成的泥土一般年轻,他用念诗一般的语调自言自语。

写完之後,她隔着桌子,把便条纸递过去,他顺手接过来。

厨房里,似乎有某种残像正在屏息倾听。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常常会感觉到那个残像的存在。不知在何处失落的某种残像,他记不清的某个残像。

「你看!我全部都记得耶!」她说。「这是有关飞机的自言自语。」他试着朗读那段文字。

飞机飞机在飞翔我,坐在飞机上飞机在飞翔然而,在飞的是飞机抑或天空「只有这些?」他有点哑然地说。

「是啊!只有这些。」「我实在无法相信,我说了那麽多话,自己居然完全不记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