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说法有时候根本就不存在

第84章:说法有时候根本就不存在

等顾峰洗了澡,三个人一起去了宝珍海鲜酒楼,张家豪果然已经等在那里。顾峰上去与他握了手:“真是不敢当,让张县长亲自为我接风。有您替我洗去满身的污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来。我们今天来个一醉方休。”

“酒,还是等一会儿喝吧。老板要跟你几句话。”

“老板?”顾峰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这指的是谁,他才刚刚去房产局上任,不可能认识什么老板,更何况是熟悉到在这个时候让张家豪那么在意的老板。他问道:“老板来了吗?在哪里?”

他四下望了下,见张家豪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才知道,今天这次宴会,是有人特别安排的,但那个人,并不是张家豪。或者说,张家豪奉了那个人的指示。

张家豪已经拨通了电话,说了几句后递给顾峰,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卫生间,轻声地说:“你去里面接吧。”

顾峰诧异得不得了,是什么老板的电话?还得躲起来接。他接过电话说:“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了唐明州的声音:“小顾啊,让你受委屈了。”

顾峰这才知道张家豪所谓的老板原来是唐明州。其实对领导的称呼,确实是个很大的学问。你叫市长?太工作化太生疏的感觉,叫名字加上同志?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高了,其实,最好的方法,是叫老板。老板并不完全指那些资本家,所谓老板,是由外语中的BOSS而来的。BOSS在英文中有好多种意思,工头、领班、老板、上司,最主要的意思,是头儿,主子,做主的人。前一种意思,接近于资本家,而后一种意思,就是主子。叫主子不好听,叫老板,就好听多了,其实,也就是主子主人的意思。你想想,叫老板,立即就将自己和领导之间的身份摆明了。

他说:“首长好。”然后边说边向卫生间走去,返身将门关上。他知道在电话里唐明州肯定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而这谈话的内容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小顾啊,让你受委屈了。”

顾峰并不隐藏自己的不满:“是的,确实委屈了。”

唐明州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站在他的立场,恨不能将他狠狠骂一顿,抢了自己的女人,还得跟他说委屈,这要是换了平常,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老爷子说:“明州啊,现在最要紧的是百姓的民生啊,是征收案的侦破,是黄家奇失踪案的侦破。我们为官一任,就得为民做主,那样才无愧于心啊。”

于是他接着说:“本来宝珍海鲜酒楼那顿酒,我也是准备去的。可临时有点事,走不开。我请了张家豪同志代表我去。你们都是宁海县人,又都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生活。你不会怪我吧。”

“我知道首长很关心我,我怎么会怪你?”

唐明州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解释一下。那个解除调查的文件,是我的意思。”

顾峰哦了一声,这一点。还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唐明州说:“你的意见,尚方同志已经打电话跟我了。你心里不痛快,我理解。可顾峰呀,我们是自己人,我们之间,话也不需要藏着掖着。我希望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假如你是市长,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顾峰快人快语:“这有什么好想的?法律高于一切。严格按法律办事。”

唐明州说:“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这件事确实有很多违法之处,可怎么追究?追究来追究去,最多也就是追究到陈友辉,甚至连丁大山,也只能是个纪律处分。其他人,你还能怎么办?相反,这样处理,你考虑过后果吗?我和陆友同,肯定彻底翻脸了。一个市的党政一把手,一旦彻底翻脸,这个市的政治生态,会恶化到什么程度,我不说,你大概也能想象吧。”

顾峰说:“市长,你要搞清楚,他干这件事,本身就是和你翻脸了。”

唐明州说: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认为,谁要同我翻脸。我相信,我和陆友同同志,肯定不会有私人恩怨。他可能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不符合他市委书记身份的事情。但他肯定不是针对我个人,而是针对我这个位置。你想想,他针对我这个位置,理论有错吗?没有,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别人有这么点野心,为什么不行?

顾峰说:“那也要手段正当合法呀。”

唐明州说:“是,这一点,我和你的法,是完全一致的。他的手段,是存在问题,可这个问题,大到了何种程度?大到了足以撤销他的市里第一把手的职务,还是将他判刑?恐怕都不够吧。既然不够,他就还是大宁市的市委书记。我这个市长,还要和他搭班子,和他坐在一起,共同面对整个大宁的党政工作。我的职责所在,不是和书记争一日之短长,而是主动和他搞好团结,将这个班子带好。在你这件事情,我向他让了一步,同时也已经暗示他,我这样做,并不是怕他,而是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我和他之间,斗下去,肯定是两败俱伤,相反,如果和,不仅是我是他之福,而且,是整个大宁市六千七百万人民之福。”

顾峰说:“结果,为了你和陆友同同志之福,为了全市六千七百万人民之福,我的个人幸福,就被牺牲了。”

唐明州深知他的不满,继续解释道:“那我反问你一句。为了全市六千七百万人民之福,我的利益,有没有牺牲呢?顾峰呀,中国的男人,都是有政治抱负的。当初,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其实就选择了一种中国式的从政哲学,我们所做的一切,其实始终都在得失之间。得,我们需要好好地评估一下为谁而得,为何而得。失呢?同样,我们需要评估一下,失了什么,失得是否有价值有意义。现在我反问你,这次事件,确实使你失去了某些东西,但换一个角度思考,难道你得到的,不是更多?”

顾峰想到了水幕怜,在这次的事件中,她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他都能屈能伸,能极大限度地忍,自己为什么不能?想到这一点,他有些释然了,对着话筒说:“市长啊,和你相比,我感觉到了我的距离。我这个人,可以非常骄傲,一生没有服过谁。你今天这些话,我服。”

唐明州在那边高兴地笑了:“小子,冲着你这句话,我对你的个人恩怨,也就了了。”

“个人恩怨?”顾峰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在某些方面,他其实还真的是一个挺逗的人。

唐明州并不多加解释,而是继续前面的话题:“既然这样,你明天主动去找一下尚方同志,把那个文件签收了。”

顾峰说:“好。我听你的。”

电话挂了,了结的是一桩案子,还有一场恩怨。直到后来,顾峰和唐明州在一个饭局上对酒当歌,这才知道了所谓的个人恩怨,他心里对唐明州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大无畏精神,真正从心底里佩服。也许这就是他与唐明州之间的距离,他想,这就是为什么唐明州只长他几岁,却能够位居市长之位,而自己才是一个刚刚爬上房产局局长位置的楞头青的道理吧。

把一肚子火压了下去,顾峰去了市纪委。

他去的时候梅尚方正坐在办公室里,象是知道他要过来一样,几乎没说什么废话,马上就走入了正题。

当顾峰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梅尚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象是理解一样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顾峰知道梅尚方是个不轻易表露自己喜好的一个人,也从来不在任何一个派系里站队,从来她办案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故有铁面女包公的雅号。此时她在自己肩膀上拍两下,这表示的是个什么意思呢?

是感谢他的配合?还是同情自己的遭遇?更或者有其他更深层的意思。

顾峰已经顾不及去考虑其他,此刻他的心里充斥着另外一种声音,一种不平的声音。他无端地接受了一次调查,又无端地结束了一次调查,组织上甚至没有人给他一个任何说法。当然文件上自然写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但那是作给别人看的文章,顾峰不想也不愿意去看那些文字代表的内容。

如果说他遭遇是不公的,那么是谁造成的?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也许他应该与水幕怜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