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即使酒娘再美,她这样的行径已不是他能接受的了。女子这样,名声便败坏了,他是要考取状元的人,怎么能娶这样一个女子。再说,若是他日后金榜题名,多的是如花美眷,就是那官家女子,他也是能得到的,他不必太过执着于酒娘,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酒家女罢了。只是齐秀才虽如是想着,却依旧觉得心中像是压着什么一般,有些闷痛。

酒娘在齐秀才身后伸出手,想要抓住齐秀才,可是他的衣衫从她的手上滑过,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抓住。酒娘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喂,我说牛大,酒娘那个死丫头呢?跑到哪里去了?不好好在坊内卖酒,竟是连人都找不到了,看我怎么收拾她。”陈氏大清早起来便不见酒娘,着实有些气闷。

衙门现在还在调查那死鬼的死因,迟迟不能发丧,着实让她有些惊慌。本来衙门把酒娘抓走定罪,她很是松了口气,想着这下醉香坊便是她的了,可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酒娘硬是救了下来。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反正死鬼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只要把酒娘嫁出去,她便能得到醉香坊,顺便再把酒方弄来,便一辈子无忧了。想到这里,陈氏笑开了花。

“哎呀,这把酒娘嫁出去可不能耽误了,我得和他去好生商量一番。”陈氏自言自语道,随即在牛大莫名的眼神中转身离去。

话说那头陈氏便寻酒娘不到,便去找福管家商量事项去了,而这边酒娘却是就在自家一个的酒窖之中,只是这次,她却不是酿酒,而是喝酒。

“不会的,齐哥,恩,齐哥不会不要我的,他……是在说气话,一定……一定是的。”酒娘躲在酒窖中的一个角落里,双手环膝地呢喃着。

她此时面色苍白,脸上满是狼藉的泪痕。而她的面前,已经摆了两个小酒瓶。若是上前摇上一摇,便能发现这两个酒瓶已经空了。

多么讽刺?她本以为对她坚定不移的男子,竟是这般想她?水性杨花?她酒娘一向洁身自好,恪守着与客人之间的距离,就是那何昌宗也是自己缠上来的,与她无犹,现在,他竟然那样说她。

他只是一时生气对不对?过几日他气消了是不是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那时,她躲开继母陈氏的视线,与他去郊外赏梅,或者听他说自己的志向,抑或是只是陪在他身边,看他认真读书……

她对他抱着很大的希望,可是如今,她是不是该失望了?

想起从前,再想到晨间齐秀才绝情的话语,酒娘顿时泪如雨下。

她又拿了一小坛酒,拍去上面的封泥,学着男子那般仰着头将酒径直往嘴里灌,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酒液从嘴角洒落,沾湿了她的衣襟。

她一直以为自己酿酒技艺是极好的,在这酒塘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她,可是今日这般喝着自己酿的酒,她却觉得自己酿的酒怎生这般差,这酒,竟是苦的,苦涩难当。

喝着喝着,酒娘只觉得天旋地转,这酒窖竟是在摇晃。

酒娘讶异地喃喃道:“咦,这地怎么在转?难道是地在动?这可不好,地一动要出灾祸的,我……嗝……”酒娘打了个酒嗝,才眼神迷茫地继续道:“我要出去告诉大家,地……地动了。”

她踉跄着爬起来,扔掉了手上已经空了的酒瓶,一步三晃地向着酒窖的门口走着。

只是酒娘此时眩晕异常,竟是不察,她只是从酒窖里晃出来,便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咦,天……嗝,天怎么黑了呢?”酒娘抬头望天,她努力的瞪大眼睛,天上的星辰明灭闪烁,一弯冷月悬挂在天际。

“恩?”酒娘低头看着地,良久之后满眼的疑惑,“这地……不晃了。”

酒娘歪着头想了许久,“地不晃了,天也黑了,那现在……要做什么?”

想了许久,酒娘莞尔一笑,竟是美的百花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啪啪”酒娘抚掌,“现在要去找齐哥了,我要去找齐哥解释昨天的事情,对……解释,要不齐哥,恩……会误会我的。”

酒娘说罢,便摇摇晃晃地从后门走了出去,她竟是忘了,她清晨才去寻找过齐秀才,还被冷言讽刺。或许,她内心并不想记得。

只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她这一出去,竟是命运从此改变,向着一个她也没有想到的方向发展。

酒娘一摇三晃的走着,一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路,她记得她要去青衣巷等齐哥的,对,青衣巷。如果她没记错,青衣巷应该是向右边走的,就在这个路口。

酒娘想着右边,手也指着右边,眼神也死死的盯着右边的青石路,可是她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一时吃痛,竟是久久没能起来。

“该死,好痛啊!我真笨,在不快点齐哥就要去县学了,嗯嗯……嗝……我得快一点,对……快一点。”她挣扎着起身。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右边,右边……”

可是酒娘虽是念叨着右边,脚步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酒塘的人都知道,青衣巷相反的方向,便是污衣巷。这之所以名唤污衣巷,是因为这里住着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极其的杂乱无章,白日里都很少有人会经过那个地方,更何况是半夜,那个地方是酒塘普通的百姓不愿意涉足之地。

夜更深了。

“喂,我说,你自己出来瞎溜达就好了,干嘛拉上我?不对,是抱着我?你不嫌累我还嫌呢?”一个声音小小的响起,打破了宁静的夏夜。

“嘭”的一声后,一个女子略显冷淡的声音回道:“我都不嫌弃你又长胖了,你哪来那么多的话?”

半晌,女子又道:“你这两日查到了什么情况?你觉得对于这酒娘我们是否有可乘之机?”

“喵……绝对有。”

“怎么说?”

忽而,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街角转了过来,月光清冷地洒在她的白衣上,点点明亮跳跃着。

“这个酒娘身世凄苦,却是个美人,母亲早死,父亲刚死。继母又想要谋夺属于她的东西,她肯定心里有怨,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不会怨恨?我还去了那个何昌宗的家里还有那个齐秀才家,这两人都不会娶她的,这女人啊,一旦被情所伤,那理智肯定是没有的,机会可是有,看你怎么把握。其他的东西也就跟你这几日看到的差不多。”

女子缓步走着,她沉吟许久道:“既是如此……”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又被那个声音打断,“哦,我想起来了,昨日我看见那女子的继母和管家偷情,她也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离开了呢!”

女子冷然的笑了,道:“原来如此,这尘世,还真是藏污纳垢,让人心里不爽利。不过好在,机会来了。”

“云,这到了哪里都是如此,你在这尘世许久了,竟还没有习惯?如若没有这些个境况,你又怎能收集到灵魂之泪去救人呢?”那个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的笑道。

女子微怔,良久才清冷地笑道:“看我,竟没有你看得通透,话说回来,荀,你最近真的是重了许多,我都快要抱不动了。”

另一个声音立马炸毛,怒道:“不准谈论淑女的体重……”

“呵呵……淑女?你只是一只畜生罢了。”还没等那个声音发怒,女子又接着道:“我们再去前面走走吧!反正也是闲着。”

“喂喂……我不要去,我要回去睡觉……”

女子没有理会那个声音的抗议,而是径自走着。

若是此时有人见着此番景象,一定会极致恐惧。这从头到尾都是只有女子一人的身影,这另外一个说话的人在哪里?

污衣巷的深处。

酒娘兀自踉跄着,她找不到出路,找不到齐哥,更是找不到……月亮。

对,月亮。方才悬挂在树梢上的那一弯冷月呢?怎么不见了?没有月光,她要看不见路了,这样,她怎么去找齐哥?

“齐哥……”酒娘低声呢喃,“你别生气,原谅酒娘好不好?酒娘……酒娘不做酒娘了,只当……当你的茯苓可好?我,我再不与别的男子……说话了,不说……我只与你说。只与你说,一辈子……对,一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何昌宗,什么陈氏,什么醉香坊,我都不管了。我只与你在一起好不好?”

酒娘低声笑着,笑得有些痴,好像她看见了她梦中的场景一般,那样的幸福。

突然,酒娘前方出现了一抹阴影。

她一时头晕目眩,没有及时察觉到,竟撞了上去。

接着她便听见一个男子“哎呦”一声大叫。

酒娘稳住身子,努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还喃喃低语:“咦,我……嗝,好像撞上了什么?呃,到底是什么呢?”

“呔,真晦气,居然遇见一个酒鬼。”男子大声嚷嚷着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酒娘面前,抓住酒娘的衣襟继续怒吼:“你眼睛长头顶了啊?找揍是不是?”

酒娘被男子晃的更晕了,她抬起头来双眼迷蒙地看着男子轻声道:“别晃,别晃……”

男子本来还想破口大骂这个无礼撞了自己的人,可是一看见酒娘抬起头露出的绝美面庞,立马双眼放光,嘴角勾起一抹邪淫的笑意。

“美,真美……老子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人,今儿个运气真不错。”男子嗓音低哑地说着,只觉得下腹抽紧,一阵阵奇异的热流袭进他的脑海,他的脑中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女子清丽脱俗的绝世姿容。

“你是?”酒娘努力睁大眼睛,可是眼前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看不真切。

她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像是想拨开眼前的迷雾,可是她努力半晌,依旧什么也看不清,反而眼前更加的混沌了。

“小美人,我是你相公。”男子“嘿嘿”笑了几声,一双有些脏污的手抚上了酒娘若凝脂般的芙蓉面,并来回摩擦着。

“相公?”酒娘双眼迷茫,歪头沉吟,这般娇俏的模样,让男子更加按捺不住。

突然,酒娘脚下又是一个踉跄,她身体向前扑去。男子见此,急忙上前将酒娘接了个满怀。一时温香软玉在怀,他将双臂收紧,竟是舍不得放开。

“没错,我是你相公,现在,我们回家吧?恩?”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揽上了酒娘不盈一握的腰肢。

“回家?”酒娘反问,思索一会儿才道:“我不要回家,我要去找齐哥,我不回家。”

“好好……我这就带你去找你的齐哥可好?”男子心中暗笑,今儿个还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碰见一个醉美人,今晚可以好生风流快活一晚,看这小娘子的身段,想来还是个雏儿。如是想着,男子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男子揽着酒娘预备回自己的住处,今日他运气真好,本来打算去污衣巷北边的那个俏寡妇那里泄泄火,结果谁曾想,竟遇上了这么一个极品美人。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竟这般美得让人心里难耐,若是能就此将这女子禁锢,那么他以后便可日日风流夜夜笙歌。

一阵冷风袭来,被男子强拉着向前走的酒娘一个激灵,稍稍清醒了一些。待看见眼前坑坑洼洼的路面和两边的脏污,酒娘觉得有些不对,青衣巷一向是干净整洁,还隐隐有着青草的芬香,怎么这里竟是恶臭难当?

“你……放开……放开。找齐哥不是从这里走的。”酒娘开始挣扎,齐哥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他那么整洁干净的一个人,是决计不会来这种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