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长达一个小时的梳妆,然后穿衣裳,带上金玉环,是带在脖子上。这是贵妃必须佩带的。后宫的礼仪和尊贵分的最为清楚,懿贵妃不爱戴着个东西,可她必须带。看着铜镜里面妩媚而温婉的自己,懿贵妃点点头,对身旁的安平道:“先去给爹爹和娘亲请安。”安平鞠躬道:“是的,娘娘。”
去娘亲的闺房时,爹爹正在陪娘亲吃饭。见到懿贵妃,爹爹和娘亲停下碗筷,起身,来到懿贵妃的跟前,行个礼:“恭祝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懿贵妃姗姗的伸出手,道:“爹爹,娘亲,在府内无需如此。”爹爹道:“娘娘还是娘娘,无论在那里都不能坏了规矩。”懿贵妃的双眸黯淡下来,道:“我明了。”随后娘亲道:“萍儿,添副碗筷和娘娘平日里爱吃的。”随后温柔的看着懿贵妃,道:“请娘娘落座。”
懿贵妃点点头,先入座。爹爹和娘亲才入座。吃着,扯着家常。爹爹带着一些家常应有的熟悉感还有对尊卑应有的态度,半亲切半畏惧。倒是娘亲就好多了,虽然是敬畏的话语,可是语气却是温柔和亲切,给多年未感觉到家庭温暖的懿贵妃一种春风般的感觉。吃着吃着,爹爹突然对萍儿道:“二小姐怎么还没来?平日里她很早就起床了。”
懿贵妃道:“不用了。昨日带妹妹去宫内宴会,估计昨日第一次参加,不是那么的熟悉。等下我去看望她便是了。”爹爹沉思一会儿,道:“也好。让她习惯一下也是极好的。以后入宫,多得是这样的宴会。也罢也罢。”娘亲不语。
吃完饭,陪娘亲聊些家常。爹爹要去看一会儿书。聊完一会儿的家常,已经快要中午了,便告辞。出了娘亲的闺阁。便才对身旁的安平道:“去告诉御膳房,备些二小姐平时爱吃的菜色,本宫午膳在二小姐那儿。”安平弯着腰,道:“是,娘娘。”安平跑去吩咐了。剩下的四个女婢跟在懿贵妃身后去了二小姐的殿内。迈入,就看到池塘旁的苏蕙姬,正趴在绣架上睡觉。
懿贵妃皱皱眉,往旁边道:“本宫的披肩呢?”旁边的女婢递上一件绿色燕子的披肩。懿贵妃拿着,轻轻的盖在苏蕙姬的身上。碰巧,白芷从房内出来,手里也拿着一件粉色的披肩。看到懿贵妃,无声的行个礼。白芷轻手轻脚的来到懿贵妃的身旁。懿贵妃压低声音:“怎么在外面睡觉?”白芷指着被苏蕙姬压在下面的绣架,淡淡一笑。
懿贵妃看着,眼泪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栩栩如生的鸳鸯在水中嬉戏。旁边的四蒂红莲怒放,那么血红的妖魅。鸳鸯嬉水的那般令人向往。
只羡鸳鸯不羡仙…
“绣了多久?”懿贵妃压低声音问道。白芷附在懿贵妃的耳畔,道:“从昨日的宴会回来绣到现在。奴婢劝二小姐早些歇息,以后有的时间绣,可是二小姐偏不。说什么没时间,他快要来了。所以一直固执的绣。奴婢也第一次见到这么认真的小姐。”懿贵妃看着苏蕙姬貌美如花的睡颜。
八岁的苏蕙姬第一次接触女红,那是每个女子到八岁都必须学的。那时候苏蕙姬天天都呆在绣架前,老师在指导。小小的苏蕙姬在绣架面前,嘟着嘴,一帧一帧认真的绣着。第一次绣好的作品是简单的松树。拿着第一次绣好不是那么好看的松树在绣工了得的姐姐面前炫耀,却不甚被姐姐发现每个手指都是伤痕累累,还是姐姐亲自包扎。苏蕙姬的绣工一直都是普普通通,不如琴棋书画来的强。
“嘤咛”一声翻侧了身子,流素缎的寝衣吸附在身上,有微微的热,却是慵懒着不肯睁眼,含糊着唤贴身的宫女:“芷儿,打水来。”却不听她答应,鼻尖涌过一阵熟悉的西府海棠的香气,下意识的睁眼,撒娇着扑进她怀里:“姐姐怎么来了?”
姐姐衣着华贵,拥着苏蕙姬,用手在苏蕙姬的白玉鼻梁勾了勾。道:“吃早餐的时候就没见到你了。所以来看看你。越发大胆了,竟然在庭院就这样睡了,不知道这几天天气转凉吗?真是的,早膳也不用。快快起来漱口,姐姐因为你也没用午膳呢。快陪姐姐用午膳。你早膳也没吃,饿了吧?姐姐已经叫人都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斜旖着身子赖在姐姐怀里,腻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对在暗地里笑着的白芷佯装怒气:“白芷越发大胆了,姐姐来了也不叫我。”懿贵妃好笑的点了点苏蕙姬的额头,道:“是我让白芷不要叫你罢了。快快起来,吃午膳。”
梳理好,便开始吃午膳。都是苏蕙姬在吃,懿贵妃只是吃几口便不吃了,看着苏蕙姬吃。苏蕙姬抬起头疑惑的道:“姐姐为何不吃?都不合姐姐的口味?”懿贵妃摇摇头,道:“不是,只是突然想看妹妹吃东西的样子罢了。你看看,都沾到粉了,吃个糕点都这样。”懿贵妃好笑的扯下身侧的丝巾,温柔的拭擦。
突然懿贵妃让安平把那副刺绣拿出来,苏蕙姬看到的时候脸颊微红。懿贵妃道:“妹妹绣的很是好看。我可以感觉到妹妹的情谊了。”苏蕙姬微微一笑,看上去就像情意初开。突然懿贵妃的眼神变得凶狠,她把刺绣扔到一旁,芊芊玉指用力的一拍红木桌子,顿时名贵的红木桌子裂开了。了解自家主子的安平连忙用轻功跳开,把白芷拦在身后。白芷大叫:“二小姐。”耳畔传来了安平低低的声音:“这都是为了二小姐好。”白芷也明了苏蕙姬想的是什么,她是要入宫当妃嫔的人,所有的情念都不应该有。就算有也是应该对皇上的。
苏蕙姬睁大眼:“姐姐。”懿贵妃双掌张开,朝着地下,寒气四起,从下而扩散的寒气吹打着懿贵妃华贵的衣裳。懿贵妃淡淡道:“你不应该爱上宝亲王。你是要嫁入后宫的人,你爱上的是皇上的亲弟弟宝亲王啊。你应该断掉所有的情念、痴念!那鸳鸯,若不是绣给皇上的,那必定要毁掉!”
听到要毁掉,苏蕙姬泪流满面的跪下来,声音颤抖:“姐姐,那是我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我并不想入宫。姐姐曾经说只要是爱的人,就算是一介草草匹夫也嫁于他。那鸳鸯戏水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姐姐怎么可以这样?”
看到苏蕙姬的泪流满面,懿贵妃留下了第一滴泪水,道:“你的爱,你的情意初开都应该埋好。如被他人知道,你知道是什么罪吗?不止他被诛杀,连我们苏家都会满门抄斩!”苏蕙姬低着头,脑海浮现爹爹的凝重。“蕙姬,苏家之荣便靠你了。”苏蕙姬跌落在地上,沉默的如同傀儡。白芷终于看不下去了,跑出去,扶着苏蕙姬,道:“小姐。”懿贵妃也看不下,收起冰。蹲下来,抱着苏蕙姬,抽噎道:“对不起,妹妹。姐姐只是,只是不想妹妹你看到至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皇上生性多疑,只怕他会看出破绽。”
苏蕙姬紧紧的抱着懿贵妃的腰,埋在她的肩间,道:“姐姐,我爱他…从姐姐和嬷嬷那里听来很多皇上的事情。皇上年轻英俊,威武非凡。只是后宫的女人很多,皇上无法平分雨露。蕙姬甚是喜欢皇上,想与他度过一生。可是他未必愿意同蕙姬度过一生。蕙姬想起姐姐出嫁时对我说。”
那一日,苏蕙姬笑着仰头看着那无边无尽泼翠绚烂的晚霞,嘴角不自禁的浮上一缕笑意:“蕙姬想要的如意郎君,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有一日突然到我面前,拥我入怀,对我说:‘蕙姬,我们终于不必再等彼此’。”苏蕙姬略顿一顿,“他须得对我好,却不因为我的身份缘故。”懿贵妃拍了拍苏蕙姬的肩膀,道:“我会帮你的。”帮助你,完成我因为胆怯无法完成的事情。
苏蕙姬和懿贵妃的关系恢复到以前的关系,谁都很默契没有提起那一日的事情。现在苏蕙姬日日都在盼望宝亲王的来临。每每害羞的问姐姐,姐姐都笑着点点苏蕙姬的额头,然后道:“不急不急。他回来的。”
那一日宝亲王在外狩猎,身着银色回家,蓝色斗篷。在马上观察四周。看到一只异常好看的兔子,眼神凛冽,拉开弓箭,射。兔子恰恰回头,眼神流露出楚楚可怜和惊讶。四周寂静无声。烛火轻摇,兔子心跳得似围场里奔跑的小鹿——扑通扑通。眼前那小朵的烛花仿佛开出了一朵朵绚丽的春花,睫毛上似乎也要飞起蝴蝶,恍惚间,竟有了红罗轻帐、烛影成双的感觉。前面的狐狸倒下,鲜血淳淳流出。那名俊美的男子下马,蹲在兔子面前。兔子貌似有灵性,没有躲闪。
宝亲王把弓箭插入土壤,蹲下。道:“还不走?”那只雪白的兔子眨了眨好像会说话的粉色双眸。“真大胆的兔子。”他的头发梳起,带着一个冠,显得气宇非凡。俊秀而白皙的脸庞带着淡淡的无奈,用手沾了狐狸的血,很是粘稠,他道:“人呐……可比野兽可怕多了。”而那只兔子却还不离去,他的目光清平云淡的扫过兔子,琉璃似彩…
他果真来了,可惜苏蕙姬随着娘亲去寺院内供神了。那一日只有懿贵妃在苏府。宝亲王风度翩翩,驰马奔腾,后面只有几名侍卫。他下马,看着外表宏伟的苏府。把马交给随从侍卫。门口的奴才见到是宝亲王,跪下来,通传:“宝亲王到。”宝亲王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双目精光四射、英气逼人、相貌神采飞扬、十分清雅俊秀、乃天下间罕见的漂亮男子。
懿贵妃正在看书,听到奴才通传,便起身梳妆。姗姗来到大厅。看到懿贵妃,宝亲王站起来,弯腰:“懿贵妃娘娘。”懿贵妃也回礼:“数月不见,王爷越发俊俏了呢。”懿贵妃打趣道。难怪蕙姬会喜欢他,堪称北国第一美男子。宝亲王也笑着道:“数月不见懿贵妃娘娘,娘娘也越发好看了。”懿贵妃摸了摸光滑的脸颊,叹口气:“你是知道我的,在后宫里我也算是老人儿了。”
宝亲王沉默,一会儿道:“那一日懿贵妃去看望他了?”懿贵妃点点头,眼泪越发止不住眼泪:“画像的他,依旧是原来的摸样。”宝亲王叹口气,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道:“懿贵妃娘娘,都过去十年了,娘娘还是忘不了。”懿贵妃拉过身侧的丝巾拭擦眼泪,露出一个勉强的淡笑,道:“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娘娘,不要感叹。”懿贵妃摇摇头,道:“就算我圣宠正盛,在别人看来都是羡慕。我也不想让蕙姬踏入这个门槛。”懿贵妃拿起身旁的马蹄糕,咬了一口,口边是粉。用丝巾拭擦。随后懿贵妃看着宝亲王,道:“王爷从未娶任何一名女子,是为了娶一个对的女子好好待她一生。如果王爷遇到一个对的女子,而她却不能嫁于王爷,却真心爱着王爷。王爷是否会带着她离开?”
宝亲王沉思…
她秀眉微扬,长袖轻举,就在花树底下舞蹈起来,白衫凌风,舞姿妙曼,纵是传说中东海仙山上的绝尘仙女又怎及得上她的清绝极美。
那一日,他来苏府,就看到了苏蕙姬翩翩起舞的片段。随后,他眉毛上凝着晶莹的露水,一滴两滴,映得眉毛越发的浓黑,英气逼人。清澈的双眼是两潭不见底的深色湖水。坚定的道:“我愿意。”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