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好的礼品

当玄华正要走时,背后传来了轿子摇晃的声音。便呆在马边。白芷扶着苏蕙姬下车。苏蕙姬早些回来,娘亲还在寺院内祈福。玄华先看到粉色的绣花鞋,然后重重的裙子一叠一叠。苏蕙姬感觉到温柔似水的目光,偏过头。玄华的背影被夕阳照耀的几乎要吞噬,逆光里黑暗的剪影,沉淀出悲伤的轮廓。

白芷正在扶着苏蕙姬下轿车。苏蕙姬看到玄华,好英俊的男子!他估计十七岁左右。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黑色的眼眸温柔似水,高挺的鼻梁,红润的樱桃小口。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武功深不可测,温文尔雅,他是对完美的最好诠释。再加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他美丽得似乎模糊了男女,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樱花不经意的缭绕在他的周围,不时的落在他的发簪上,如此的美丽,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

轻轻的脱离白芷的扶持。来到他的跟前,脸颊红晕。在他的跟前停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断地用手摩擦衣摆。苏蕙姬看见他沉静的面容,脑中轰然一响。只觉四处那样静,连远空飞鸟的翅膀割裂空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那声音细小而锋利,过去苏蕙姬从没有听过。

他道:“二小姐,许久不见。”苏蕙姬笑着抬起头,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道:“嗯,许久不见了。”他看着天色,快要有晚霞了,便道别:“二小姐,天色快晚,本王先行告退。”苏蕙姬眨着双眸,罔知所措的看着他骑上马。正当他挥鞭离去之时,苏蕙姬清亮的嗓子动了动:“王爷,请留步。”

苏蕙姬挥挥手,身后的白芷走上去,递给一个包袱给苏蕙姬。苏蕙姬递给玄华,道:“请王爷收下,这便是小女赠于王爷初次相见的礼物。小家子气,望王爷接纳。”他笑着收下,道:“二小姐的礼物,本王怎么可能会嫌弃之呢?本王先告辞,二小姐多加保重。”

苏蕙姬不语,他挥鞭离去,成为晚霞最美丽一道光。玄华回府后,便更衣沐浴,更衣之时方才发现怀里的包裹。拿出来轻轻拆开。灵活灵现的鸳鸯绣图。他的额头有了一抹浅浅的绯红,是不完满的新月。小时候见过上林苑烟花满天的绚烂景观,如许多绚丽到斑斓的颜色,星火之芒,如花盛放,亦无法抵逾我此刻欢畅淋漓的心情。

鸳鸯,那么美好的物事。

苏蕙姬回府之时,懿贵妃看到苏蕙姬的笑眼盈盈,便知道是如何的。与姐姐用晚膳之时,姐姐打趣道:“鸳鸯是否交予宝亲王?”苏蕙姬脸颊带红的回道:“嗯,到府之时便见到他了,多谢姐姐。”懿贵妃夹了一块酥麻,咬一口,道:“他是否有表态?”“我让他带回去看了。”

苏蕙姬早早便睡觉了。而懿贵妃在窗前,迟迟未去睡。安平在身后,淡淡的开口:“娘娘是否还在为二小姐的事情烦忧?”懿贵妃被触到心事,用手绕着胸前的黑发,道:“圣旨已下,她必定要入宫。可是妹妹情意初开,作为姐姐的我也不忍心。”懿贵妃转过身,安平搀扶着她走到塌边,然后坐下。安平道:“我看二小姐也很是欢喜。连不怎么擅长的女红都绣的比娘娘还好。不得不说那鸳鸯嬉水甚好看。”安平了然的把茶水递给懿贵妃。懿贵妃淡淡的抿一口。

懿贵妃道:“宫中女子只求皇帝的恩宠可保朝夕,又有谁敢奢求过爱。”安平无奈的道:“娘娘…”懿贵妃不语,窗纸上面绣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仿佛真真实实的映着少女明媚的笑容。

白芷陪伴苏蕙姬去园中。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执一紫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漫天紫色细碎萝花之下,雪白衣袂如风轻扬。几个音一转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直高了两个调子,也更加悠长舒缓。

对着身旁的白芷兴高采烈的道:“这萧声也怪好听的。真不知是谁方能做出这么好的萧声。”苏蕙姬和白芷轻手轻脚的来到池塘边。看到一名少年,剑眉朗目,英气勃勃。这日风凉爽也大,他的衣袂滑过空气,漂浮着,如秋叶落索于尘土转瞬不见。

萧声止,苏蕙姬拍拍手。玄华被远处的掌声惊了,回头。便看到苏蕙姬一步一步走过来,行个礼:“王爷好萧声。”而他也行个礼,道:“多谢二小姐夸奖。”方才风大,吹起王爷的衣角,那很配情景。如果再加些花,那便是极好的。”苏蕙姬展开白嫩的手心,轻轻一吹,花围绕着玄华。玄华淡淡一笑。男子与女子的魂器是不一样的,男子那称为武功,真真正正的武功。玄华抽出扇子,展开,微微一动,所有的花瓣边落下。

“早闻王爷武功盖世,如今看来却是不凡。王爷,我绣的鸳鸯如何?”她的笑是透明的露珠样的清澈:“本王也已听闻,二小姐有下降之喜。”他的神态那样静,像园内里明净如平镜的湖泊。苏蕙姬的心底像起皱了一般,忽然厌憎起他谈论婚事时的平静,于是出言道:“听说鸳鸯象征夫妻和睦恩爱。”

他微微笑着,那笑若有似无的,似苏蕙姬从前在画像上见过的拈花微笑的男子,遥遥望着窗外如荫的菩提,“鸳鸯,有怨有央,方为姻缘。”

苏蕙姬皱着眉,看着玄华。这算如何?莲步姗姗,雪绡衣裳宽大的衣袖在微凉的夜风中飘拂,微曳的柔软裙角无声的拂过明镜似的地面,风轻轻一吹,吹起裙角。

苏蕙姬轻缓移步接近他。那些记忆自心底蔓延缠绕,因了他的光亮,绽出第一朵曼妙无双的花。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第三次见面,带给苏蕙姬星星点灯般的回忆。走至他身旁,面朝池塘轻盈跪下。雪白的裙裾散开如一朵芙蕖。苏蕙姬微微垂下眼眸,看见自己沁出一点汗而发亮的鼻尖。发间斜挽着一枝汉白玉的梅英采胜钗,垂着细细巧巧的瑛珠,那样圆润,那样凉,触在滚烫发热的脸颊上。随后在白芷的扶持下站起来。

“我想知道王爷的意思。”苏蕙姬笑着道。玄华也笑着道:“二小姐想知道什么?若是本王知道并且能达到,便一定答允二小姐。”苏蕙姬勾起嘴角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可否与我共做鸳鸯?”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旁边的白芷早已惊呆。玄华一开始有些惊讶,随后恢复原来平静的样子。道:“二小姐将来是要成为本王的嫂嫂的。”苏蕙姬笑着道:“那一日在殿内,王爷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我笑了笑。王爷认定我那是不信任。王爷可否知道,那一日,我是在替自己高兴。高兴自己爱上了一个如此重情义的男子。”

玄华不语。

她的眼睛晶莹澄澈,灵动之极,有种轻灵跳脱,逸世绝俗的纯净美;她口角间常带着浅笑盈盈,丽容无俦,又带着三分天真烂漫,更别有一种纯真烂漫,浑然天成的自然美。苏蕙姬看见玄华不语,目光带着犹豫。苏蕙姬的双眸眨了眨,带着满满的调皮。正当玄华在苦苦思量之时,耳畔响起苏蕙姬清脆的声音:“王爷,我想与你赌一赌。”抬头,白芷的尖叫。苏蕙姬手心展开的花朵包围着苏蕙姬,苏蕙姬笑起来甚为绝美。斗篷是蓝色,没有图案,很简单,里面是粉色的衣服。就这样,她在百花的包围中,要跃入池塘里。

玄华扔掉手中的扇子,一跃,在池塘的碧绿的莲叶被玄华轻轻一踩,双足旋转得更疾,环佩飞扬如水,荡出敛迹。玄华接触到那一抹蓝色,拥入怀里。而怀里的人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伸出手环住玄华的脖颈,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笑得越发欢。怀里传来了高兴的声音:“真想你一直抱着我,不放我下来!”

再踩一片莲叶,玄华抱着苏蕙姬降落在对面的殿外。白芷着急的跑过来。玄华把苏蕙姬放下,白芷拉过苏蕙姬上上下下瞧遍了才安心,对王爷道:“二小姐自幼就被宠坏了,希望王爷不要介怀。二小姐越发无理取闹了。”白芷瞪着苏蕙姬。苏蕙姬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抬起头咯咯咯的笑了一会儿,对玄华道:“这个赌,你输了。”苏蕙姬从跃入池塘内就开始观察玄华的表情,那绝对不是清平云淡。

玄华无奈的道:“二小姐。”苏蕙姬拉着他的手,道:“唤我蕙姬,可否?”晶莹澄澈,光彩照人,一双漆黑大眼甚是灵动,睫毛甚长,蛾眉敛黛,神情楚楚可怜。玄华无奈道:“蕙姬。”语气包裹着温柔,说话那含情脉脉的双眸与苏蕙姬梦中的眸子一模一样。白芷看到这情景,只好用自己的魂器结界,免得他人看到,到时候就惨了。

玄华平视着苏蕙姬,目光极是平和,如春日里一潭静水,通明如琉璃,只叫苏蕙姬觉得内心平静安详。而他那一声柔柔的“蕙姬”包裹着淡淡的温情。本来咯咯咯笑着的苏蕙姬停下来,投入玄华的怀里,抱着他,道:“很多人都唤我蕙姬,可这是最好最好听的。”她说完,投入他的怀里。

玄华无奈的抱着苏蕙姬,他始终还是败了,从第一次见面就败了。她秀眉微扬,长袖轻举,就在花树底下舞蹈起来,白衫凌风,舞姿妙曼,纵是传说中东海仙山上的绝尘仙女又怎及得上她的清绝极美。气息温馨,混和着山谷间花木清气,令人心魂俱醉,难以自已。

第二次见面,他无意看到在池塘边孩子气的她。他一直在一旁看着她。觉得好笑。可是看到她不小心就要掉入水中,他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了。很少人给他这种感觉。苏蕙姬,是第一个。

那是他从边疆回来的没几天,他就遇见苏蕙姬两次。他知道那便是北国第一美女苏蕙姬,即将要嫁于皇兄成为自己嫂嫂之一的苏蕙姬。入宫去给皇兄和皇嫂请安的时候,皇嫂端正的坐着,又说起那苏蕙姬。

“懿贵妃早已回苏府了,懿贵妃心思细,蕙姬应该会被教导的很好。”皇嫂是这样道的。皇兄也放下书,道:“惠春心细,想必苏蕙姬心更细。”皇嫂淡淡一笑,抿了一口茶,道:“很快就是入宫的日子了,皇上可选定了蕙姬的宫殿了吗?”皇上道:“入宫见方知那个宫殿适合她。人如其名,其名如人,宫殿也需如此。”皇兄在转动手中的书。

皇嫂道:“苏蕙姬长得那是极美,乃北国第一美人。也不知道哪个宫殿适合她住。前些日子皇上忙于政务,臣妾在园内摆宴,倒也见到苏蕙姬。如外面传的那般,貌美如花。”皇兄道:“懿贵妃那也是极美,入宫之时乃宫内一朵花。懿贵妃的妹妹也不能差过她的姐姐。”玄华正在低着头,想着第一次见到苏蕙姬,第二次见到苏蕙姬。觉得甚为可爱。正暗暗笑出声,皇嫂笑着道:“二弟怎么变得如此沉默?是在想念那个女子?”皇兄也颇感兴趣:“二弟也十七了,却连个妾都没有,该有了。现在的官史家小姐也许多都符合,皇兄给你挑个?”

玄华抱拳道:“多谢皇兄皇嫂的记挂,玄华清只望有一心人可以相伴,不求娇妻美妾如云。”皇兄只是笑笑罢,皇嫂的目光流露出丝丝无奈。玄华抿唇。

怎么可能说没对苏蕙姬动情呢?在水边玩乐的苏蕙姬,那般孩子气的苏蕙姬;在树下跳舞的苏蕙姬,那般美好的苏蕙姬;认认真真的把刺绣递给自己,那般温暖的苏蕙姬;跃入水中的苏蕙姬,那般漂亮的苏蕙姬…太多太多的苏蕙姬围绕着玄华。

玄华摇摇头,淡淡一笑,喝着茶。又与皇兄讨论下棋。皇嫂在一旁偶尔说一两句,句句在理。

当他拆开苏蕙姬的礼品,他在淳淳热气中,勾起唇,放在枕头上,日日枕着睡。他还未对苏蕙姬道:“这便是极好的礼品…”从小到大最好的礼品。他对对面笑靥如花的苏蕙姬道:“在寺内并不是初次见面。”

苏蕙姬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苏蕙姬高兴的道:“我想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在梦中隐隐约约梦见你,在寺内却是第一次见到你。”而玄华笑着道:“在寺内你的确是第一次见到我,而我第一次见到你,却不是在寺院内,而是在苏府…”苏蕙姬惊讶的睁大眼。

那一日,宝亲王玄华正好经过苏府,却听到悦耳的萧声,还有时不时飞出来的花瓣。在苏府这很正常,因为二小姐的魂器就是花瓣。二小姐又特别喜欢舞蹈,所以时不时的来了兴致便舞起来。玄华眯着眼,然后走进去。左相大人和夫人都不在,那儿的奴才认得宝亲王,说马上去把在尚书大人府内的左相大人和夫人请回来。玄华摆摆手,让他去了。奴才走后,玄华便随着花瓣飘出来的地方走去,越发的近,终于看到了那一幕。甚美甚美。

而苏蕙姬听到玄华这样说,先是恍然大悟的道:“原来那一日是你。我就感觉到后面有人在看着我。回头看却没看到你。”玄华只是抿唇笑道:“那时奴才突然出现通报我说左相大人和夫人很快就到。”所以我吓了一跳。”而玄华拥苏蕙姬入怀内:“那一日的你,甚美甚美…”苏蕙姬笑着倚靠着他的胸膛。

有些缘分里的东西啊,就是改不了。遇见了便是遇见了,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