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蕙姬凝眸向镜,镜中人遍体璀璨,明艳不可方物。如同一张光艳的面具,掩盖住苏蕙姬此刻晦暗的心情。
苏蕙姬涂了浓厚的红唇,看上去妖娆不可方物,眼影微微向上,勾勒出妩媚。
“奉皇帝诏曰,左相千金苏蕙姬芳龄十六,封为皇后,授此凤引。钦此。”太监尖细的声音落下。大黄色的纸布印着龙的图案,美轮美奂。太监笑的掐媚的弯下腰,把圣旨递给正中央的苏蕙姬。苏蕙姬一步一步面对皇上,双眸舒缓的睁开,身上的奇香。她启唇,语气妖娆勾魂:“皇上…”只见皇上昏昏欲睡,苏蕙姬扔掉圣旨,拿出凤引,满身红的盛装,宫上方的天空逐渐变成黑色。苏蕙姬高举凤引:“本宫乃后宫之主!快给本宫现身!”皇上痴笑,道:“顺从皇后,顺从皇后。”
一群黑影现身。苏蕙姬手指的指甲变得锐利,朝着下面,风强烈的刮着,刮着苏蕙姬头上高高的金饰。苏蕙姬冷眼道:“给本宫杀了那个负心汉!负心汉玄华!”一群黑影消失,天空又是原来的颜色。苏蕙姬恢复原来妩媚的样子,扶着皇上,娇滴滴的道:“皇上…”
她的眼睛晶莹澄澈,灵动之极,有种轻灵跳脱,逸世绝俗的纯净美;她口角间常带着浅笑盈盈,丽容无俦,又带着三分天真烂漫,更别有一种纯真烂漫,浑然天成的自然美。雪山连横巍巍,一片苍茫,朝晖倾斜,映出圣洁光辉。明末在漫天大雪,一层一碟的米黄色衣裙在雪地是一道明媚的光线。只见她蹲下,抚摸大雪中昏迷的少年的脸,温柔的道:“我总算是寻到你了…”太好了,这个世界那么大,我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闭着那一日如同琥珀色的双眸,嘴角带着血丝。当明末把少年带回世外桃源的时候,大喇嘛的脸色很不好。可是明末是他多年尽心尽力抚养的孩子,他如何去训斥她?把少年安置好,明末默默的关上门。道:“赤巴…”他睁开眼,薄薄的白色佛衣就这样矗立在大雪中,久久不语。他方才开口:“初见你的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兔子…单纯的不闻人事,不懂得情情爱爱。我便把你留在身边,点化你。”他的佛衣轻轻被风扬起,宛若白云初落,晓雾弥散。
他脸上厚厚的风霜,不是雪,而是岁月。明末红扑扑的双眸睁着,跪下道:“他救了我一命。就当做报答恩情,请让他留在这里。”赤巴道:“外面的人恐怕都追杀他吧…”明末不语,只是道:“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你只是一只没有魂技的兔精罢了…你知道追杀他的人是谁吗?”赤巴问道。明末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了,犹犹豫豫的道:“我知道,苏蕙姬,他深爱的女子。”赤巴叹口气道:“你也知道那是他深爱的女子。”
那位少年沉沉入睡,他流泪落入枕下。
画中的少年,那般美好。美好如画的少女道:“明日就要进宫了。”少年温情似水的抱着她,坚定的道:“蕙姬,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苏蕙姬点点头,有了他,入宫也不怕。
凤台上三面垂挂珠绫帘子,午后无风,那帘子像被一只谨慎的手安静笼着,笔直垂垂沉寂。面前垂了及地薄薄的透明的鲛绡纱幕,纱幕之外又有间隔稀疏的竹帘,帘外的人看不清帘内的情形,苏蕙姬却可以清楚瞧见外面所有的动静。苏蕙姬第一次见到皇上,如同姐姐那般说的那般坚毅。让苏蕙姬觉得欣慰的是皇上身边那位清秀少年,玄华很少穿正装。
凤台以汉白玉筑就,建的极宽阔。有细微的风涌过,像小儿的手,轻轻舒卷得珠绫帘子飘飘。懒得再细听,极目向远处一眺。这个时节的上林苑,太液池碧波如顷,新荷田田,片片嫩青铺陈池上,将池水映得如通翠的琉璃一般。
长长的衣裙垂下,苏蕙姬芊芊细指轻弹,轻纱的帘布被拉开,清清楚楚看到苏蕙姬的容貌。前殿,皇上痴痴的看着苏蕙姬,觉得伤感。外面的落花飘进来。甚为好看。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皇上痴痴的道,玄华在一旁回神。皇上继续道:“美轮美奂…倾国倾城已经难得,更何况举止高雅,才艺双绝。”而皇上依旧看着苏蕙姬,问玄华:“贤弟以为如何?”玄华微微一笑,抱拳,道:“苏蕙姬粉妆玉琢,无愧陛下赞赏。”
“是啊……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朕的凤仪殿也空待太久了。”皇上看着苏蕙姬,仿佛看到面带笑容的懿贵妃姗姗来到他的身边。玄华眉如黑,双目明亮,他微微点头。
见到玄华那一刻,苏蕙姬几乎是飞扑入他怀中的。
伞落在了地上。一层又一层微雨随风飘落,苏蕙姬只是浑然未觉,他身上的温度驱逐了初秋的一缕微薄的寒气。苏蕙姬瞬间觉得安心,一颗扑腾不定的心有了着落的地方。他很快推开苏蕙姬,动作坚定而有力。苏蕙姬抬头,湿润的空气与蒙胧的水雾在温柔的夜色里拂面而来。他迅速退开几步,离苏蕙姬有些远。蒙昧的夜色下,他的眉梢与光洁的额头上已萦着许多细细的透明的水珠,水痕滑过他的脸庞,似秋露凝光。
他这样美好,可是神情这样冷寂而疏远。
苏蕙姬轻轻唤他,“妾意殿下岂能不知?”他温和地答了一声,倏忽又变了脸色,更退开几步。似乎有冰凉的雨水灌入天灵盖,一缝一缝地漏进冷意。几乎不能相信,“若殿下不弃蒲柳之姿,蕙姬愿侍君终老。”苏蕙姬坚定地看着他,道:“哪怕柴门耕织,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雨水浇落,浇灭了新开的几树桂花,那香气胶凝在一起,似穿肠毒药一般,从口鼻中钻进去。他温和地答了一声,倏忽又变了脸色,更退开几步。漠然道:“凤不栖朽木。”
苏蕙姬转身再不肯看他,强忍着哭意,生冷道:“为何…”玄华淡淡开口道:“蕙姬即将入主凤仪殿为天下之母,望慎言。”
没有星光的夜晚,那么黑,那么暗,雨水落下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在持续碎裂。苏蕙姬的声音如破碎了一般清冷,“蕙姬明白…若君有意,得天下如探囊取物,竟留不下去去一女子么?”
那一日她大婚,满身大红盛装,脸上不再是以前的淡淡妆容,而是极为妖娆的妆容。她皱着眉头,泪流满面的道:“蕙姬存活一日,必将与君共享炼狱之火,殿下意下如何?”玄华看着她,她竟然一掌打过来…
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变得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原来世间女子诸般痴情不过是棘手的包袱罢了…如君所愿,蕙姬将进宫侍主。
锦瑟年华谁与度,莫问情归处。
蓦然间想起这句诗,惟觉满心满肺的伤感。
睁开眼,白茫茫的屋顶悬挂着玲珑雕饰。乌黑的头发散开,周围的兔子缠绕着自己。玄华起身,觉得胸口的伤口隐隐作痛,抱起一只兔子,不语。披好白色的斗篷,外面漫天大雪。
满树的梅花,明末个子偏矮,伸出手也抓不到,粉红色的双眸红扑扑的,带着纯真。突然纤细的手落下明末一直想要摘的树枝。明末回头,只见玄华笑的温润如玉:“承蒙关照。”明末拉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梅花。进入了木屋顶上都是白雪的院子,道:“绝对不可以走出这个院子哦。”“哦?”
在温暖的床榻做好后。小兔子调皮的栖息在明末的肩膀上。明末端了杯温暖的茶递给玄华。童真的脸蛋满是认真:“因为你的伤还没好,出去会死的嘛。”玄华沉默,抬头,便看到明末皱着眉头的纯真脸庞,她道:“你不喜欢这里?”这般摸样,真的很像漫天飞花下翩翩起舞的苏蕙姬…
他笑着摸了摸明末的头,道:“当然不会。”“明末也只出去过一次。很险。”银铃般的声音,又亮又脆,清音娇柔,低回婉转,听着不自禁的心摇神驰,意酣魂醉。’那天明末差点就回不来了。还好遇到那个人……可是啊,从那天起明末就不想回来了。一直都想再去那个世界看看呢。”他的微笑淡薄似浮光,扫不开天际的雨丝:“外面的世界啊……你大概不会喜欢。”明末疑惑的看着他。
玄华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嘴角含着苦涩的笑容:“很久以前,有个皇子喜欢一位贵族女子。喜欢到连多想想都是罪恶。她和她是真心相爱的。有一天她来求他带着她远走高飞,不要入宫为后。可是……那是深宫中最珍贵的一株兰草,皇子又怎么舍得让她去经历逃亡的风霜。于是她嫁给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大婚那一日,她满身红色的盛装,脸上是妩媚妖娆的妆容。为爱而恨,她的功力大增。打了皇子一巴掌…估计啊,现在死了吧。”
明末凑上去,道:“留下来好吗?”趴在他的膝上,道:“一直一直就这样下去。陪明末看春日朝雾,夏日晴好。”“明末啊…一直都希望为你做些什么呢,谢谢你。这里很美,只是……美得不似人间呢。”
“留下来陪明末一起度过,好吗?”“听你的。”
等玄华休息好了,明末便牵着他的手去仙岛逛逛。来来去去的僧人纷纷的看着这个来到仙岛的第二人。纷纷感叹可能过不久就会更多人来到仙岛了。明末兴高采烈的介绍着仙岛的一切。归楼抱着一沓书经过,明末看到,喊道:“归楼!”明末拉着玄华来到归楼的面前,道:“这,是归楼。归楼,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玄华。”归楼淡淡的扫过去,对明末道:“赤巴等你已久了,去看看他吧。”明末点点头,拉着玄华往赤巴的禅房走去。归楼在后面看着。
明末撑着把黄色山水图的花伞,坐在庭院,惊讶的看着十年以来第三个来到这世外桃源的老人。多多少少的弟子都放下活来看。都在议论,大喇嘛训斥了几句,把这件事交给明末处理。正在念经的归楼听到外面的骚动,弟子走过来告知?“又有人来到仙岛了…”归楼眯眯眼,该发生什么事了啊。
这时候玄华怀里抱着一只兔子,款款的走向正愣在发呆的明末,看着沉思的明末,道:“在看什么?”明末撑着花伞,笑着道:“有客人哦。”“客人?”玄华看过去,是个愁苦的老人。老人充满皱纹的脸都挤在一起,迷茫的看着这周围。这时候后面的大门卡上,老人惊讶的推了推,退不了。明末笑着开口道:“那门你是退不了的,老人家。”
“对呀,似乎是在山上迷路误入雪山的。”老人惊讶的道:“世,世外桃源?”弟子拿了一红木托盘,上面是暖暖的茶。明末道:“老人家多喝些茶,喝暖了身体才可以走出这雪山…”老人依旧还没回神:“啊呀,原来仙人的传说是真的呢。”明末笑着抱起兔子,道:“它们不是仙人,只是普普通通没有魂技的兔子。”玄华笑着道:“已经寒冬腊月了,老人家还来这种深山迷路了?”
老人越发的愁苦,道:“姑娘啊,公子啊。说来话长啊…前些天我们的小村庄来了许多蒙面的高手,魂技太强了。我们反抗不了。说是有个叛逆的王爷逃到这儿,押着我们来找。我方才遇到一只大黑熊,用魂技打倒它的时候不料掉入悬崖…这日子呀…真过不下去了。听说皇上被一个妖女迷得晕头转向的,敢说实话的王爷大臣都被杀的一干二净。那女人怕是上天降下来惩罚我们北国的吧。”玄华的杯子里冒着热气,明末偏头,脸色不对的看着玄华。
玄华笑容没有变,弟子来了,明末道:“把老人家送到村子吧。”弟子应了应。
明末在高高的庭院看着那身影渐渐消失,回到院子,看到玄华已经穿戴整齐。“你真的要走?”“嗯。”明末忍着泪水:“可是走出你会…”玄华宠溺的抚摸明末的头,温柔的道:“我知道的,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明末的泪水被那温柔给渲染出来。他走到门口,漫天飞雪,他道:“以后也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可别再被狐狸抓住了。”他回头,年华似水那般温柔。明末满眼都是泪水:“原来你知道的…”“想不知道也难啊。”明末扑入他的怀里,抽噎道:“不要走,你会死的。”紧紧的抓着他胸膛钱的衣服:“世界那么大,我才刚刚找到你…”
他拥她入怀,道:“别害怕,你和人类女子很不同。我只是你生命中短暂的一个瞬间而已。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来遗忘和改变。”他在大雪中笑得好看,大声的道:“明末啊,再见了,有缘再相见。”
漫天大雪,一排过去的脚印还有血的痕迹。他慢慢地走着,努力的挺下去。终于是受不了了,额头的血很是痛。他倒下去,眼睛睡意朦胧的眯着,她微微睁开眼,雪中那一道黄色的风景越来越近了,她在自己的面前落下,她兔子般的眼睛含着泪水,玄华道:“你还是来了…”他笑了笑,伸出手,道:“之前和你说的都是吓唬你的。”明末拉过他的手,往脸颊贴。
“人间其实是个很美的地方…”明末终于忍不住了,泪流满面。他还是道:“江南的桃红柳绿,塞北的大漠斜阳……美好的女子,蹁跹的少年…替我好好看吧…还有,帮我把房内的东西交给蕙姬,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愿望…”
江南的桃红柳绿,塞北的大漠斜阳……美好的女子,蹁跹的少年…
她秀眉微扬,长袖轻举,就在花树底下舞蹈起来,白衫凌风,舞姿妙曼,纵是传说中东海仙山上的绝尘仙女又怎及得上她的清绝极美。气息温馨,混和着山谷间花木清气,令人心魂俱醉,难以自已。
他安然的闭上眼。手从明末的小手中滑落。明末仰天,她稚嫩的脸庞满是泪水。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那一日宝亲王在外狩猎,身着银色回家,蓝色斗篷。在马上观察四周。看到一只异常好看的兔子,眼神凛冽,拉开弓箭,射。兔子恰恰回头,眼神流露出楚楚可怜和惊讶。四周寂静无声。烛火轻摇,兔子心跳得似围场里奔跑的小鹿——扑通扑通。眼前那小朵的烛花仿佛开出了一朵朵绚丽的春花,睫毛上似乎也要飞起蝴蝶,恍惚间,竟有了红罗轻帐、烛影成双的感觉。前面的狐狸倒下,鲜血淳淳流出。那名俊美的男子下马,蹲在兔子面前。兔子貌似有灵性,没有躲闪。
宝亲王把弓箭插入土壤,蹲下。道:“还不走?”那只雪白的兔子眨了眨好像会说话的粉色双眸。“真大胆的兔子。”他的头发梳起,带着一个冠,显得气宇非凡。俊秀而白皙的脸庞带着淡淡的无奈,用手沾了狐狸的血,很是粘稠,他道:“人呐……可比野兽可怕多了。”而那只兔子却还不离去,他的目光清平云淡的扫过兔子,琉璃似彩…
明末轻轻打开蒙着一层灰的匣子。
里面有一个海星。蓝紫色,似乎散发着柔柔的光,穿过窗子,穿过层层密密的树林,穿过那一片片不可逾越的大海,到达远方,到达那个地方,人人可以歌唱,可以飞翔。
苏绣的枕巾针脚细密轻巧,绣成的花卉莺鸟色泽鲜明光华。一切都是最好的。苏蕙姬咬着枕巾,沉默地不甘心地流下泪来。
苏蕙姬承认,这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嫁衣,虽不如姐姐那般繁华锦绣,珠光宝气,却更多了含蓄内敛,温文尔雅,像极了一个江南烟雨里如丁香花一般的含羞少女。
苏蕙姬由着姑姑和宫女们摆布,服侍苏蕙姬穿上最精美的嫁衣。落地的大铜镜,镜中之人穿着贴身的嫁衣,神情凄楚而不甘。宫人们啧啧称赞,嫁衣的大小长短无一不妥帖,宫中的绣功自然是好的。这么美丽的嫁衣,苏蕙姬穿上它,竟不是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那一刻,她的委屈和不甘,瞬间奔涌上心头。顾不得宫人们仓皇地劝阻,迅速地扯下嫁衣,向娘亲的偏殿跑去。却看到了娘亲上吊了…
苏家从一日辉煌沦落。
苏家只剩苏蕙姬一人。姐姐因病离去,娘亲心有愧疚上吊,爹爹随了娘亲而去…她恳求玄华带走自己,玄华却离去了…
一夜之间,因爱生恨,她不再是那个温柔似水的苏蕙姬。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一步一步的走向复仇之路。
“参见皇上,臣妾苏蕙姬觐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妩媚的眼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