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三年不见面
用我们的爱把时间留住
你笑着说这是我们的考验
我们的约定
——摘自《约定》
晓芸完全沉浸在对美好往事的甜美回忆当中，说起向阳的时候，那双我无数次为之迷恋的眼睛迸发出爱的熊熊火焰，迷离得让人心醉。果然，《黄山雪》画作背后的故事原来是如此浪漫动人，对我却是一种难言的折磨和煎熬。而我和晓芸的雪天相识以及以后的种种交往，也不过是她曾经的美好记忆在现实中的一点点投影而已。想到这里，我心中开始隐隐作痛。
晓芸完全没有注意我的异样，或许我心思的微妙变化根本就没有在脸上有所表露，她还在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那天晚上，在我们三个的闲聊中，我知道了向阳的许多情况，他就住在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并且在这座城市的美术学院上学，学的是装潢艺术设计，还有一年半就毕业了。父母都在国外工作，自己和奶奶留在国内，替父母照顾奶奶……”
“‘你将来一定要出国吧，回到父母身边。’我随口问道。‘暂时还没有这种想法，其实在哪里都行，我要靠自己的实力去打拼，我一定行的。’向阳自信地攥紧拳头，说得满怀信心，也让我对他的好感更添一分。”
“聊了一会儿，胖经理先走了。而我和向阳却都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围着炭火聊了好长时间，从对美术的理解，到对黄山的感受，从小时候遇到的糗事，到成长中经历的烦恼……两个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彼此好像有谈不完的话题，最后还是服务员的催促，才让我们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谈话。临走的时候，我们两个先约好了第二天的行程，然后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开始修改昨天的画作。还没有到约定的吃早餐时间，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是向阳，他一脸的兴奋，见我就直嚷嚷：‘快出来吃饭，然后出去看风景。雪停了，天晴了，有云海，太好看了。前几天天气一直阴沉着，我们都没有看到，还是你有福气。’他的兴奋表情也感染了我，我连忙穿好外套，和他一起匆匆吃了早饭，就走出了宾馆门口。”
“门外豁然开朗，还有些刺眼。明媚的阳光从清澈的蔚蓝色的天空中铺撒开来，投射在洁白的积雪的地面上，使天和地都显得那么纯净和温暖，让人的所有阴霾情绪一扫而空，情绪立即高涨起来。远处是连绵不绝的白色云海，上下翻腾，左右连绵，飞瀑流云，美不胜收，和近处的白雪浑然一体，呈现出只有神仙国度才有的美妙风光。云海上面，那些瑰丽秀美的山川崭露头角，怪石、青松和点点白雪清晰可见，尽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给人如梦似幻般的感觉，看得我和向阳都痴迷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说到这里，晓芸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说：“明桦，真的太美了。你上次去黄山下雨，下次如果再去，一定要选雪后去，那种壮丽秀美的景色也一定会让你痴狂的。”
我微微一笑，说：“一定会去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能看到这么好的景色。”心里却在想：如果不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欣赏，再好的景色又有什么用呢？
“正当我和向阳在玉屏楼前忘我地欣赏仙境的时候，那个胖经理走了过来，迎头就向我们恭喜：‘你们真是幸运，雪过天晴，碧空云海，即使我们常年在这里也是难得一遇呀。怪不得你们一个叫向阳，一个叫晓芸呢，阳光和云海今天齐聚黄山，真是天作之合呀。’他后面开玩笑的话，说的我有点脸红，抬头看向阳，也正微笑着往我这里看，两人目光交接，都忙不迭地赶忙避开，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照相，照相。’胖经理提醒了我们，我和向阳开始拿出相机不停拍了起来，拍山、拍云、摄松、摄雪，尽情地收录着这美丽的景致。‘你们两个合个影，我来拍。’胖经理热情地把我们引导到迎客松前的最佳拍摄位置。‘靠近一点嘛，阳光和云海本来就是相伴相生的。离这么远，多生分，呵呵。’胖经理又开始使坏，弄得我们两个更不好意思了。但最后还是彼此靠近了许多，而向阳的右手自然而然地轻扶着我的肩膀，我也没有拒绝，也没有感到唐突，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默契，那么水到渠成，那么尽在不言中。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两个都知道，我们的爱情已经正式开始了。”
晓芸动情地描述着，刚才脸上一直流淌着的幸福表情此刻变成了圣洁的光芒，仿佛幽谷的兰花，随风舞动，舒展而飘逸，宁静而悠远。看到此刻的晓芸，我突然有一种念头：晓芸就应该得到这种黄山云海一样梦幻般的爱情，对此，我应该感到欣喜和高兴才对。
“拍照完毕，我和向阳开始在梦幻般的黄山上探寻如画的美景，飞来石旁、始信峰下，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和欢笑，我们尽情地看奇峰、观云海、赏怪松，忘形其中，无比开心。一天的游玩结束，回到宾馆已经天黑了，在吃饭的时候，我们约定第二天起早看日出，并进行写生。”
“第二天，我们5点就从宾馆出发，打着手电，一路跌跌撞撞，小心翼翼地朝光明顶缓慢前进。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都是赶去看日出的游客。因为怕路滑，向阳时不时用手牵着我的手，悉心地呵护着我，而我也乐得享受他绅士般的照顾，与他牵手而行，形同情侣。天渐渐明朗起来，在6点多钟终于到达了光明顶。此时的光明顶已经汇聚了几十人，大家都一起静待黄山的日出。”
“慢慢的，天边隐约有了一丝红丝线，并梦幻般地慢慢变长，变粗，由一道变成两道，三道，四道……而亮度也渐次增强，闪烁出鎏金的光芒，热烈而不剌眼，辉煌而可亲近……慢慢的，金线下出现一片圆弧，露出太阳的头，后来缓缓升高，在云中做足了姿态，仿佛是清晨临出门的少女一样，盥洗，梳妆，描眉，迟迟才展现她的俏丽面容，把人的胃口调得足足的。”
“终于，清晨的太阳露出她的全部面容了，万道霞光奔驰数万公里，投射到每个人的脸上，显出圣洁和祥和的光芒。近处白云流连，如梦如幻，仿佛漫无天际的大海一样。一个个山峰，象大海中的小岛，被波浪轻拂着，被白云亲吻着，显得秀美而优雅，宁静而俏丽。而我们这些观看日出的男男女女，都不禁屏住了呼吸，沉浸在这如幻的梦境当中，忘却了尘世烦恼，心无杂念，如痴如幻，虔诚地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晓芸，我想对你说句话。’正当大家屏息感受美景的时候，向阳的话突兀地打破了这种宁静，惹得我们身边的几十个人都扭头看着我们。”
“这时候向阳的不合时宜的话语让我略显尴尬，于是小声说：‘什么事儿？大家都看着咱们呢。’”
“向阳微微一笑，一双灼热的眼睛盯得我心里发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说出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晓芸，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在这梦幻般的黄山上，让我们的爱情随同这太阳一起诞生吧。’”
“轰的一下，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大脑停止了思维，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满脸的通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于此同时，在愕然了几秒钟后，人群发出一阵叫好声，‘答应他，答应他。’‘同意呀！’的喊声此起彼伏，冲击着我的耳膜。”
“在这个时候向我表达爱意，我万万没有想到，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当时喃喃说不出话来。向阳看我不说话，用双手拉着我的双手，动情地说：‘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答应我好吗，美丽的背着画夹的女孩。’此时，人群又是一阵叫好声。而我，在这梦幻般的日出胜景中，听着向阳梦幻般地表白，感受着人群浓烈的氛围，也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于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人群又是一阵欢呼，向阳也趁机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在万丈霞光中，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松手，人多。’我连忙推开向阳，而他也听话地松开手，笑吟吟地看着我。这时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开始过来给我们表示祝贺，都说见识了最美丽日出中最浪漫的爱情……说的向阳笑得更开心了，而我却更觉得羞赧了……”
晓芸的话，让我心中的感受无比复杂，虽然我觉得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是那么的美丽圣洁，是那么的值得尊重和祝福，但心里却还是有一些抑制不住的酸楚和嫉妒。“为什么是向阳？为什么不是我？”我一遍遍地问自己。然而，当想起向阳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时，我又开始为自己的嫉妒感到有些自责。
晓芸发现我正盯着她看，羞赧地笑了笑，说：“当时我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向阳，连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小时。但缘分这东西，确实是十分奇妙的。”
晓芸的话触动了我的心灵。“是呀，有些人见面一秒钟就会爱上对方，有些人就是天天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一定有感觉。爱情是神秘的，更是永远也说不清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在附和晓芸的感受，还是要表白什么。
晓芸愣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拨弄了几下咖啡杯子，又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那天早上，一切都那么默契，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我和向阳之间的爱情就这样浪漫地开始了。向阳是个优秀的男孩，帅气而不失优雅，体贴而充满激情，阳光而不乏浪漫。我心中的白马王子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我真的很幸福，很幸运。日出之后，我和向阳开始在光明顶写生。我画的是油画，而向阳说他要画素描，油画不是他的特长。于是，两个人各自选定地方，开始投入绘画当中，偶尔笑着说句话，或者彼此甜蜜地相视一眼。其间，我两次起身去看向阳的素描，他忙遮住不让看，说最后才让看，现在拿不出手。我故意瞪他一眼，有那么神秘吗？”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的油画基本完成，而向阳早已画完了，画板也收拾了起来，正在和旁边的游人闲聊呢。看我完成作品，连忙走了过来，一边连声夸我画得好，一边要帮我收拾东西，说该回宾馆吃饭了。‘你的画呢，让我也看看。’我挡着他的手，给他要画。向阳呵呵笑道：‘我画的比你的要美，怕伤你心，不让你看。’他一说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忙催促他快让我看。”
“‘真的比你画得好看，我怕你看到我的画后太惭愧，呵呵。’向阳故作神秘，就是不打开画让我看。‘快让我看看，吹什么牛呀。比比才知道。’我伸手要去夺他身后的画。这时向阳才慢慢一边打开画，一边笑着说：‘不许嫉妒呀，我认为我画的风景太美丽了。’”
“打开画卷，哪里是什么风景呀，是女孩的肖像，画的正是我。画功很好，惟妙惟肖，神态自然而清晰，让我有种照镜子的感觉。看我有点发愣，向阳在旁边说：‘是不是比你画的风景更美丽，楚晓芸就是最美丽的风景！真的，晓芸，我很喜欢你，我爱你。’向阳的话和画，让我心中美妙的爱情滋味不断地翻腾着，感觉那一刻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送给我的吗？’我捧着画问向阳。他笑道：‘先不送你，回头我装裱完毕后送你。’我点点头，把画还给向阳。向阳小心地收好，然后帮我收拾东西，开始返回宾馆。一路上，我和向阳牵手而行，欢声笑语，情浓我侬，尽情挥洒着恋爱的喜悦和幸福。”
“向阳真个善于制造惊喜和浪漫的人，女孩子都会喜欢的。”我看着晓芸发出感慨。
晓芸笑笑，说：“是呀，他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又在黄山上呆了一天，看风景，画风景。他时不时搞出个浪漫或惊喜的小插曲，像个孩子似的，让人很开心，也很甜蜜。我们从黄山上下来后，又到宏村玩了一天，然后坐汽车到了杭州，准备从杭州坐火车回家。”
“我在杭州上学，但却不知道杭州离黄山居然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比合肥还近。我居然还和画友们一起千里迢迢从家乡奔赴黄山，早知道开学后自己利用星期天上黄山就行了。”晓芸笑了起来，“不过，也幸亏不知道，要不就遇不见向阳了。在杭州，向阳居然打电话托人买来了春运期间紧俏的卧铺票，于是我们就坐卧铺返回了家，黄山的劳顿也在火车上得到了休整。”
“因为父母在车站接我，我不想让他们看见向阳，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开始恋爱了。于是，我和向阳各自出了站，在我见到父母雀跃地欢呼的时候，斜眼看见向阳在远远地向我飞吻，那一刻，爱情和亲情一起袭来，让我如痴如醉……”
我打岔道：“其实你和向阳一起出站又有什么呢？你难道没有给你父母说在黄山遇见了他吗？你通知父母接车难道没有用向阳的手机？你们不一起出来他们反倒会觉到奇怪的，这叫欲盖弥彰。”说完，我笑了起来。
晓芸也会心地笑了，“是呀，你说的对。爸妈接住我就问，和你一起的同学呢？我赶紧说人家在前一站下车了。其实之前提出分开出站的时候，我还真有点担心向阳不愿意呢，结果他爽快地答应了。他是个豁达的人。”
我笑着应道：“的确是个豁达的人，以他的性格才不会怕和你一起出站呢，也不会怕见你父母的。”心里却想，向阳在晓芸心里净是优点，别人是永远也比不上的。
“你怎么知道向阳不怕见我的父母？”晓芸笑得格外开心，不待我回答，就紧接着说道：“回到这座城市以后，我赶紧又买了一部手机，和向阳通过几次电话，也经常发发短信，但彼此都比较忙，没有见面，一直到过完春节……”晓芸顿了顿，突然问我，“你知道正月初八是什么日子吗？”
“你的生日呀。”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日子我当然不会忘记，正是这个日子让向阳的名字第一次走进了我的生活。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晓芸向我点头示谢，让我突然觉得有点客气和生分。
“那年的正月初八，父母简单弄了几个菜，准备给我过生日——以前我过生日一直都是很简单的——也是中午快十二点的时候，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正准备点燃小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突然门铃响了。我们都很奇怪，大过年的，这个时候谁会来呢？我起身去打开了门，你猜是谁来了？”
看着晓芸幸福的样子，我心里早知道是向阳来了，却故意装糊涂，随口应道：“不知道，是谁呢？”
“是向阳。”晓芸果然一副要让我突然惊喜的表情，“他站在门口，手捧着一簇大大的百合花，四周点缀着鲜红的玫瑰，对我说：‘生日快乐，比黄山更秀丽的小画家。’”
我全然明白了，为什么前几天生日晓芸会看着我而叫出向阳的名字，原来似曾相识的一幕早已出现过。我、我的百合花和我的祝福不过是曾经情节的翻版，而我正像一个蹩脚的演员，无知地重复着别人已经出演过的角色，却不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达到观众心中曾经感受过的高度。连花都选择一样的，我真蠢。想到这里，我心里又隐隐泛酸。连忙又开始安慰自己：向阳再好，毕竟只是个虚幻的印象而已，他早不在这个人世了，我又何必和他去相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