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美国……美国，美好的国家。那么美好怎么会想起回国呢？”程璐的语气奇里奇怪，让我琢磨不透，“有些事情不像晓芸姐想象的那样，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真的爱晓芸吗？”
我脸上一热，没有正面回答，“爱又如何呢？晓芸心里只有向阳。”
程璐盯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你爱晓芸，我能看出来。要不不会那么早返校跟晓芸姐学画画。你画像中的眼神，款款深情，我能感觉到，想必晓芸姐也感受到了，所以才会给你讲向阳的故事。”说到这里，程璐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晓芸姐心里有向阳，但却不是只有向阳。她也喜欢你，我能看出来，姨妈、姨父和蔡姐姐都能看出来。”
“给你倒杯水。”程璐起身从饮水机里打了两杯水，递给我一杯，自己捧着另外一个水杯，看着水杯里弥漫起来的热气，轻声说道：“两年了，晓芸姐没有邀请过男孩子到家里，她请你了。那天生日，听姨妈说她表现得那么开心，好久没有这样了。给你画的画像，只有用心才能画得那么好。为了你的画像，她中午跑到外边去装裱。快到星期四的时候，她突然表现得局促不安，委托我送你。当时我还奇怪，以为你们出了什么别扭，现在我明白了，她怕见你，为什么怕？她有些喜欢你，她怕见你多了控制不住自己，怕你把向阳从她记忆中排挤走。”
我静静地听程璐说完，淡淡地一笑，说：“第一次遇见晓芸，漫天的雪花，浪漫的早晨，一切都那么美好，我认为是天意。后来才知道，晓芸喜欢雪和山，是因为黄山雪的缘故。晓芸即使对我有所谓的好感，也只不过是把我当向阳的影子罢了。”
“不是的。你不是向阳，你更不要怕向阳。晓芸姐不见你，是因为怕见你，怕你慢慢把向阳从她的脑海中挤走。晓芸姐很可怜，很傻，抱着初恋的幻想，久久不愿从梦中醒来，你帮帮她，救救她，好吗？求你了，吴明桦。”程璐说到最后，声音又哽咽了，让我有些诧异。
“你认为向阳是在骗晓芸？救她？救什么？”我奇怪地看着程璐。
程璐整理一下头发，慢慢稳定了情绪，说：“我说过了，向阳不会回来的，所以以前赌气说向阳死了。哼！向阳真的不会回来，可晓芸姐认为他会回来，时间长了我们怕她会疯掉。用情太执着的人，不容易走出自己的心灵。可是我们都看出来了，只有你，会慢慢让晓芸姐淡忘向阳。求你了，不管晓芸目前对你怎么样，请你帮助我们，也帮助你的爱，把晓芸当好朋友，最好的朋友，不要提向阳，就当他不存在，继续关心晓芸，好吗？”
程璐的话，虽然感情是真切的，却让我如堕入雾里云中。晓芸是个健康、阳光、乐观的女孩子，拯救什么？什么疯呀傻呀的，太奇怪了。
正当我要张嘴问的时候，程璐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抢先说话了：“吴大哥，不要问那么多。你只要知道，你爱晓芸，晓芸也喜欢你，虽然她在故意排斥你，但她真的喜欢你。向阳是谁？晓芸姐以前的恋人，沙发上的这个画像，你没有见过，我也没有见过他本人，他对你和我来说只是个虚幻的符号。你如果因为这个符号放弃晓芸，放弃爱情，我瞧不起你，你不是男子汉。”
程璐最后的话敲到了我的痛处，让我局促不安，久久说不出话来。
“吴大哥，昨天在晓芸姐家。晓芸姐没有埋怨我出卖她，骗你到她家去，证明她不是不想见你。吃完饭闲聊的时候，她说你学画画挺认真的，说不知道你开学后功课忙，还会不会继续学？当时我没听出什么意思，现在想想，她是留恋你跟她学画画的时光。她怕见你又想见你，说明她喜欢你。你一定要继续跟她学画画，好吗？吴大哥。”
听到程璐的话，我想起了昨天从晓芸家出来时她跟我说的那些话，也想起了我最后回头偷偷看晓芸的时候，分明也看见她正在把头扭回去，或许在我扭头看她前，她正在回头看我。想到这里，我心里更乱了，于是说道：“让我冷静一下吧，现在脑子有点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璐点点头，说：“好的，吴大哥。其实你还是蛮幸福的，喜欢晓芸姐，以前可以跟她学画画，以后还可以。还有我可以听你诉说，给你出主意，传递信息。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说出来，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我微微一笑，说：“是呀，其实我就是这种人，正如你说的，不是男子汉。呵呵，其实我应该向你学习，敢爱敢恨，敢作敢为，为自己而活着。”
程璐脸色突然一红，低声道：“怎么说到我了。真是的。对了，这幅画怎么回事？”
我说：“在晓芸给我的旧画纸堆里发现的，我猜是向阳的画像。看画的那么认真和深情，就装裱了一下，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晓芸。不过晓芸说这幅画已经送向阳了，我觉得奇怪，怕有什么隐情，就没有敢送晓芸。你说奇怪吗？晓芸难道给向阳画了两幅画。”
程璐看着画，点点头，说：“也许是两幅画吧。你做的对，不能让晓芸姐看见这幅画，我们都不要提向阳。晓芸不是向阳的晓芸，是我们的晓芸。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放弃自己的最爱，永不放弃。”
程璐最后的语气充满了传销宣传的味道，极具鼓动性，让我感觉她是在煽动我对晓芸的爱情，让我愈陷愈深，欲罢不能。
告别程璐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杨淆他们喝酒还没有回来。我简单洗洗后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今天晚上程璐的话并没有解决我所有的疑惑，反而让我更添新的迷茫。向阳显然如晓芸所说远在美国，不过为什么程璐说向阳不会再回来了？而晓芸显然对向阳一往情深，痴迷不已，所以程璐、沈阿姨她们希望我能走进晓芸的心灵，去取代向阳。程璐甚至使用了“拯救”一词，有这么夸张吗？程璐用了那么多的例子试图证明晓芸其实对我有好感，如果是真的，晓芸为什么会用向阳来阻挡我呢？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我竟也分明能够感觉的到呢？所有的问题在脑子里盘旋飞舞，可是我却找不到准确的答案。
恍惚间出现一片翠绿的草原，点点的斑驳的野花点缀其间，仿佛硕大无比的花毯子一直绵延到远方。一位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坐在地上，面前立着画板，正在画远处的雪山和白云。看不到女孩的正面，但从背后那一袭飘逸的随风荡漾的长发看，分明是楚晓芸。
一切仿佛电影镜头一般缓缓地推进，女孩如瀑的长发越发清晰，丝丝如缕，甚至能嗅到淡淡的清香。忽然，女孩回过了头，果然是楚晓芸那甜美的笑脸，只听她笑吟吟地说道：“你来了。看那景色多美呀。把它画下来吧，我教你。”我还没有回答，就感觉她用柔软的手把我拉到画板前，然后把画笔放在我手中，用自己的手抱着我的手，牵引着画笔在画板上行云流水。慢慢的，远处的山水都被搬移到了画纸上，蓝天、白云、雪山、青草……一副梦中西藏才有的绝美风景，让人如痴如醉。
又恍惚之间，画面上的风景开始变淡，晓芸引领我画画的手突然松开了，整个人连同黄色连衣裙一起慢慢向远方飘去。我试图去抓，却只差零点零一毫米没有抓住裙角；我试图去叫，可任凭张多大嘴却发不出声音；我试图去追赶，却看见脚下的青草变成了雪地，深深地陷住了我的脚，拔也拔不出来……焦急，无奈，无助，绝望，一起向我压来，让我突然从梦中醒来，才发现出了一头的汗，同时也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这一夜，我没有睡好，时而做梦，时而醒来，时而思考，昏昏沉沉的，一直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