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拖莫有求于夜缨,然,她的日子并不好过,下了山二话不说便绑住了手脚,捆得像个粽子一样驮在马背上。
她不敢有怨言,如今孑然一身,就算她有心与拖莫胡扯也没了那底气,想起方才天方夜谭心里还后怕。
若拖莫根本就无念什么返老还童之术或者又听说天陌亡故后大开杀戒,手刃她这个小罗罗还不是如捏死一只蝼蚁?
横躺在马背上一路颠簸的感觉并不好受,身后是七八万的匈奴将士,她总算能放心,至少苏景策是安全了,只要苏景策好好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
唉,夜缨不禁自我赞许一番,总算是当了一回英雄,虽然这个英雄的当法她一点也不想。
拖莫策马奔腾行程飞快,显然他也是个明白人,这军营和莞城之间的路程是天朝的地盘,他有八万兵,天朝留在阵营的可是十几万。
夜缨一路上脑子里都在还原当年的场景,当年,该是苏景策战败准备原路折返搬救兵,谁知遇到了埋伏,又不知是什么原因得到了一个契机反败为胜。
这些恐怕只有苏景策一个人知道了,直到傍晚时分才到了匈奴城国,到城门前拖莫已然人将她装在麻袋里故而匈奴之国的模样她还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概。
只记得城门口是黄土堆石块堆砌而成的,挂着羊皮经幡,城门口雕刻着鹤丘。雪满山河,入眼全是一片白色,寒气使得她四肢僵硬,连弯曲手指都是麻木。
再后来迎接她的便是潮湿的地牢,总算可以恢复光明,只不过唯一的亮光只有土墙上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盏。
手依旧被捆住,门口还有两侍卫守着,可想而知拖莫对她说言的回春之术很是重视,她本想趴在铁栏上观察一下环境,结果狱卒一声呵斥让她萎靡了逃脱的想法。
后悔了,她还真后悔了,本想说苏景策尾随而来救她,谁知道苏景策没有在半路上截住他们反而让她入了贼窝,到了敌军大本营。
什么回春之术不过就是她胡说八道,要是拖莫追问起来,她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敷衍的办法,怕是命不久矣!
夜缨急得在狱中来回踱步,就祈祷着拖莫不要这么快来找她,至少让她寻思其它言词。可惜,天不随人愿,正一筹莫展之时,便闻牢中回响着一阵孤零零的脚步声。
“大人!”狱卒很识相的唤了一声退了出去,夜缨不得不讪笑着看着牢前伫立的拖莫,“怎怎么这么快就安顿好了?”
拖莫万年深锁的眉头始终没松开,“你讲的条件本将已经做到了,你现在该是履行你的诺言了!”
砰
她分明感受到一颗侥幸的心瞬间支离破碎,死命的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脑袋一片空白。
拖莫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又逼问道:“你要是不交出来,我想,不管你身后有多大的靠山也得必须死!”
“我”拖莫的气势太过霸道逼人,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萧杀之气铺天盖地而来,让她无处闪躲,饶是这般她也寻摸安全的地方退后几步后灵光一闪,旋即开口回道:“那秘术天下只此一本,我已经烧了!”
拖莫显然是怒了,抬起脚用力的踹开牢门直逼她而去,“你敢耍我!”
眼见着拖莫伸手就要将她捏在手中捏碎,夜缨才言出了后半句:“你先别急!”一句话稳住了拖莫,这才装做一副平静的样子继续道:“我既然能修成自然将那秘术铭记于心!你要现在杀了我,那天下再也寻不着返老还童的方法了!”
拖莫深思良久,对于他而言既然在若兰谷信了这丫头的话现在必须相信下去,“你最好说的是真话,来人,将她带到我府上!”
语毕,狱卒就连拖带拽的将她拉了出去,还好不用死了,还好她聪明,缓兵之计用得恰当好处。
本以为拖莫会如想象中从此对她好吃好喝伺候上,求着她说出回春之法,没想到带到拖莫府上,狱卒直接将她锁进了厢房。
屋子里很暗,暗到分不清这个房间到底是有多大,屋子里的陈列是什么样子。
浓浓的药味很是刺鼻,夜缨还没搞清楚这拖莫下一步棋将怎么走便听他在门口说道:“本将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到本将看不到效果,你就准备让你的家族来为你收尸!”
“喂!”夜缨用力的扯着门扉,红色漆木的门案晃动了两下没有被打开的迹象,显然是从外面给锁死了,她只能气急败坏的捶打着:“你不放我出去我怎么教你秘术啊!”
“别白费力气了!”拖莫隔着门扉言,“这屋子四处都被锁死了,周遭有重兵把手,只要你敢出这屋子一步,必当万箭穿心!你只要让我夫人恢复韶华之年我就放你回去!”
夫人?夜缨一颗心算是彻底的凉透了,她本想说,在拖莫府上先拖延时间,再找个时机偷偷溜出去,现在一切的遐想都完了。
丢下这么一句威胁,任夜缨怎么喊都没有人回答,拖莫早就走了。
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她这才摸索在厢房里找到了一盏青铜盏,还好有灯芯灯油,这才点上,房间里亮堂了不少,也让人心安了许多。
环顾四周,出其意料之外的是,这是个中原格局的房间,屋子里全是檀香木家具,且能分辨这个屋子里的女主人是个文化人。
外屋里一张汉白玉石的书桌,用蜀绣的绫罗铺面,流苏及地,书桌之上笔墨纸砚皆全,尚有宣纸铺开,一副男子画像只一半,夜缨瞅了两眼,方感这宣纸上的男子分外眼熟,但要说熟悉在哪却又一下子记不起来。
门案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名人书卷,正中间是一副女子丹青,女子约摸二八年华,峨眉粉黛,白纸若曦,眸如秋水,身段婀娜,伫立于一处秋菊之中,袅袅婷婷。
美人!纵使夜缨见过南阳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粹后,能用美人这个词形容画像上的这女子,可见一斑。只不过,这女子不同于南阳的可爱俏皮,反而是一种沉淀的美,有着一种沧桑的韵味。
十七八岁的花季之年,能在一个女子温和的面容中露出沧桑之感着实有些不妥,又恰恰融合到好处,让人一眼便一不开目光。
“谁让你点灯的,滚出去!”
夜缨正看得出神,一声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猛地回首吓了一跳,红衣灼灼的老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雪白的发丝垂在腰际,脸上皱纹遍布看起来像是高原上深深的沟壑。
愣住的瞬间,老太太已经迅速的伸手过来,目标直指她手中的青铜灯盏。
夜缨眼疾手快,闪了个身避开了老太太的手,“你就是拖莫的夫人?”
除了瞠目结舌的细细打量眼前的老人之外,她真想象不出那般威风凛凛的拖莫会娶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
老太听拖莫之名,远山如眉微微蹙起,“是他让你来的?”
夜缨颔首,心里已是震惊万分,看不出啊,那拖莫战场上霸气匹敌竟然有婆孙恋情结,难怪世人总说,世事无绝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老太太看夜缨点头,蓦然浅笑起来,那笑伴在皱纹遍布的唇角让人感到一种凄凉和自嘲,她转身背对着夜缨,步履轻柔的往内室走去,“他可是让你来用法子让我恢复年轻容貌?”
“恩。”
“不必了,你做不到的。”老太笑道,转眼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缨杵在原地愣神,木讷扭头看着墙上的那幅女子画像,那身姿分明就是眼前这个老太婆,原来,岁月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她执着油灯往内室走去,屏风后隐隐有一身影,依旧是苗条,若不是她亲眼见过老太太的面容会假以错觉,那牡丹怒放的屏风后是一个曼妙佳年的女子。
老太太不知在屏风后做什么,夜缨不敢贸然打扰,不多时便闻得东西被摔破的声音,她才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地上是一个破碎的铜镜,已经摔得不剩一块完整的面,全成了碎渣。
完了,这老太婆居然也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只一眼夜缨便知,换做是她,她没本事摔一个镜子能摔到这种地步。
“让你滚出去!”老太太显然是怒了,挥袖之间带起一股劲风,放佛她那红衣便是她的武器。
“夫夫,人!”夜缨哆哆嗦嗦唤道,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亮光,激灵退到了屏风后,“我倒是想出去,可是拖莫把我锁进来,我要是敢踏出门槛保管尸骨全无!”
老太太喘着粗气,年迈的体质支撑不起过激的情绪,缓了缓才笑了笑,“你不是为钱财而来?”
“不是,我是被逼的。”夜缨老实回答,从这个老太太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想学什么回春之术,而拖莫却要想让她恢复年轻,这样说来,两个人之间是有矛盾的,或许,她能从中悟出一个能分裂这种矛盾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