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医生微微笑地戴上口罩,转身进去手术房,手术灯再度亮起。

文宝没听到医生说什么,只见倩云整个人如雷轰顶般呆站着,瞪大了双眼,直盯着手术房门口。

会是他吗?是祺峰吗?虽然事过十年,可是那样的神情和语气,和祺峰如出一辙,她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么巧合的事,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十年未有音讯的二个人,却在此时,戏剧性地碰上了,而且,他竟是儿子的救命恩人,这怎不教倩云心惊,因为,那位医生…

正是她想了十年的高祺峰啊。

倩云坐在长椅上,脑中思绪千万,祺峰他回来了,还是个了不起的医生。她是该替他高兴,可是在心虚自己对他莫名的情感后,却又说不出任何高兴再见到你的话。自从那封信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联络,曾经,她想过再写信给他,可是,在知道自己的感情后,她还能说什么?说她的婚姻生活美满,祺峰会替她高兴吗?说她已有了别人的小孩,没有必要。于是,打算忘了祺峰的她,便因此断了音讯。本以为,加拿大离台湾这么远,二人这一辈子,决不可能再碰面了,没想到,他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面前,教她措手不及,教她平抚已久的心湖,再度起了轩然大波。

她无意识地看着的文宝,四目相触后,她的心猛然纠痛。十年里,文宝的细心与耐心,让她平静地过着日子,可是在久别重逢后,她对祺峰的心依然没变,她了解,这一生最爱的人,不是陈克,也不是文宝,而是祺峰。就因为如此,她更觉得愧对文宝,她恨自己,为何始终无法接受他的深情,能给她平稳生活的,是文宝,不是祺峰啊。祺峰出现,扰乱她想一辈子跟着文宝的决心,她恨,恨自己无法在看到祺峰时,还能坚持自己的意念不乱动,她恨的,只是自己的心还是会想着祺峰,而无法全心全意的对待文宝。

“心一动,行就动”也许,正如十年前,祺峰所说的,“只要心不变,这段缘就不会断。”她的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祺峰,她的心,从头到尾,就没有更动过。

而祺峰的出现,将无可避免会有一场惊涛骇浪。

“倩云,没事吧,医生说了什么?”文宝搂着她的肩问。

“他…说什么?…”倩云失神地,回想刚才,她一见祺峰的脸,脑中便一片空白,几乎忘了刚才祺峰说过话。

“他好像说…什么父亲的血可以…”倩云一想到此,猛然惊醒,刚才,祺峰的确是说“用父亲的血…用父亲的血…”这句话又带给了倩云极大的震憾,用父亲的血…是什么意思?

倩云乱了,彻底地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祺峰为什么要这么说,孩子的父亲并不是他啊,只是怎么会那么巧,祺峰和念祺一样都是A型。

“倩云,你别吓我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念祺他没事吧。”文宝见倩云也跟医生一样神经兮兮的,开始担心了。

“没事,没事,医生说,输了血就没事了。”倩云惊魂普定说。

手术房内

祺峰站在念祺的床旁,轻轻抚着念祺熟睡的脸庞,几个善后的护士在身边忙着,刚才拿血浆的护士说:“高医生,你看够了没,如果让人知道我们谎报病情,那可是很大的罪耶。”

其实,车子并没真正撞上念祺,车子刚好停在念祺身旁,只是祺峰在推开宜心时,擦伤了身体,必竟他的年纪小,有胆量上前推开宜心已经很勇敢了,却因为一时的惊吓,而昏了过去。怪就怪他太懂事了,人家说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知道死亡的可怕,宜心也只是因为怕失去念祺,不太了解死亡的真正意义。

而早熟的念祺,就是因为了解,才会害怕。

当祺峰见到昏迷的念祺时,内心徒然一凛,念祺和自己小时候,简直像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好奇心的驱使,让他想看看孩子的父亲是谁,说不定是他流浪在外的同胞兄弟,好玩的心情下,他踏出手术房,便愣住了,孩子的父母竟是他意想不到的人,他想念了十年的关倩云,和文宝哥。

他实在不相信,文宝和他的长像相差十万八千里,而且,也不像倩云,祺峰开始怀疑这个孩子,有可能是他的。那夜,他的确受不了诱惑,染指了倩云,只是,他也不太相信,虽然步骤正确,但是,他那时不过是个孩子,才十二岁,有可能吗。他的疑虑,让他问起血型的事,无巧不巧,念祺又和他同血型,但事情来的太快,他在手术室里,执行了一项古老的实验,“滴血认亲”。在血液相互溶合那一刹那,他兴奋地几乎要跳了起来,十年了,没想到,他有个儿子,他救的正是自己亲生骨肉,怎不教他血脉奔腾。

祺峰知道,倩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曾和她发生关系,在她的生命里,只有陈克和文宝二个男人,也许,她以为这个孩子是陈克的,那么,她会嫁给文宝,只有二个原因,一是为了孩子,二是为了爱文宝。

当年他的誓言,还是没能锁住倩云,也许,文宝早已替代他在倩云心中的地位,也许,倩云从来就没有把他的话,他的爱当真。他不知道,倩云究竟有没有爱过他,一直以来,他始终只知道自己深切的爱,已给了倩云,可是倩云会爱他像他爱她一样吗?也许,她早就忘了十年前那个给过她海誓山盟的小男孩,这么多年了,她和文宝的夫妻之情,也许早就盖过他的真情。

只是,倩云是他这一生的最爱啊,他可以默默离开,以不伤害倩云为目的,必竟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念祺是他的亲骨肉啊。这孩子的名字,“念祺”是思念祺峰的意思吗?那么,天天叫着这个名字,她会忘了他吗?还是倩云只怀着思念一位友人,而起的名字。

“念祺念祺,你的名字,代表了你母亲的心声吗?这些年来,她可…有等待我的心意?”祺峰在心中不停呐喊。

“送他去加护病房。”祺峰说。

“可是高医生,他不过是擦伤而已。”

“无所谓,反正现在病房空的很,闲着也是闲着。”祺峰之所以要谎报病情,实在是他想多留念祺一些时日,也想趁此,能常见到倩云。她已三十岁了,但却还是美丽绝伦,在他心目中,从来就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倩云。

护士对这美式作风的怪医生,有苦不敢言,不过看在他长的帅,也就听由他了。反正这个怪医生,总是给人欢乐,有他在,天是榻不下来的。

医院的夜,和热闹的台北夜都市,彷佛是二个不同的世界,隔外的冷清与安静。入夜十二点,只有几个守夜的护士坐在服务台里。

念祺被祺峰安排在加护病房的事,不到一天就被他的副院长发现,不过,那个副院长就是和祺峰一起长大的林伟昇,也是算他学长。这件事他并不追究,只是要他将病人搬到普通病房。

倩云几乎天天在睡在病床前,守着念祺。那个医生说,念祺只是头部轻微受到震荡,不过还是需要留院观察。也自从那天后,倩云就再也没见到那个酷似祺峰的医生,不由得怀疑,是因为太想念祺峰,而产生的幻觉。那天,就像一场梦,因为紧张而崩紧的神经,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到医院,又是怎么的心焦如焚,又是怎么样的遇见祺峰,也许,只是一个酷似的人罢了,也许,那个人所说的“父亲的血”只是听错了。总知,念祺平安无事是真的。

倩云坐在已沉睡的念祺身旁,替他盖上被子,才十岁的念祺,总不像寻常小孩,爱腻在父母亲身边,任性的要求父母为他做任何事,反而,像个小大人般,处处替父母亲着想。有一次,倩云因月事来而昏沉,在店内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只知身上早已被披了件外套,念祺和宜心正在一旁写功课,她才知道自己睡过了头,没来得及去学校接念祺。

“念祺,你怎么回来的?爸爸去接你们的吗?”倩云问。

念祺站起身扶着倩云的手说: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会带宜心回来,你不必天天去学校接我们,妈妈要顾店,不要太累了,妈,你再休息一会儿,有客人来的话,我会帮你招呼的。”这样的一句贴心话,由念祺口中说出,句句真诚,让倩云感动万分。

以前,她总认为,一个缺乏家庭温暖的小孩,才会如此世故懂事,她和祺峰便是如此,而念祺,却是打从一出生,就带着如此沉稳的个性。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倩云总在念祺的身上,看见祺峰的影子,念祺的言行举止,随着他的年纪,只有越来越像祺峰的样子。

倩云伏在床边,又想起那位年轻医生说的话。

“父亲的血”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十年了,祺峰应该二十二岁了吧,那又如何,她也已三十岁了啊,年龄的差距,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祺峰还念着那段情,她也早已决心,要和文宝过一辈子。

就算他回来了,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不是吗?

夜诊室

入夜的夜诊室,一名年轻医生正为一个半夜肚子疼的小孩诊治。

孩子的母亲急着问:“医生,我孩子是怎么啦,怎么会半夜痛成这样?”

“放心啦,只是涨气,小孩子常会有的小疼痛,让他多走点路,把气放出来就没事了。”医生微笑的说:“小弟弟,要多多运动,少喝可乐,少吃汉堡,不然啊,下次肚子疼,叔叔就不理你,不医你喽。”

孩子的母亲这才向医生频频道谢,带着小孩回家去。

医生见已无病人,起身走到护士旁说:

“我上去巡房,有事马上叫我,知道吗?”几个执班的护士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四方脸的年轻护士说:

“高医生,什么时候再带我们去唱歌啊?”

另一个较丰满的护士笑着说:

“高医生哪有空啊,这个几天晚上啊,光是巡房就跑了四,五趟了,特别是五○二号房,待的特别久。”

另一个较瘦弱的女护士,脸颊上有着可爱的酒窝,笑着问:

“怎么,难道是个美丽的女病人?”

四方脸的护士说:“才不是呢,就不知道高医生是不是看上人家的妈妈了?”

那个被揶揄的高医生终于说话了:

“喂喂喂,你们这些小麻雀,别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还是留点精力去跟你们男朋友说甜言蜜语吧。”

高医生说完,就迈开步伐,往五楼的五○二室去了。

一进五○二室,高医生就见念祺的母亲,已如同往常一般,在床旁睡着,念祺也已沉沉入睡。这几天,他到处帮人代夜班,就是为了入夜这一刻,能来这儿,和倩云母子相处片刻。

他实在还没想到,要如何面对倩云,就他这几天的观察,虽不见文宝和倩云有任何亲蜜的举动,但每次见文宝,可以正大光明的对倩云寒喧问暖,总是有股惆怅的失落感。

倩云之所以嫁给文宝,也是因为当初自己种下的因,如果,她当时不是怀着自己的骨肉,求助无门下,也不会那么快就把自己嫁出去吧。不过,就算他当时知道倩云的难处,也不一定帮的上忙,他远在加拿大,又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怎能照顾倩云和孩子,他很后悔,当初的一自之私,不但害了倩云,也害了自己。

高医生祺峰,轻轻走到倩云身旁,轻手轻脚替她盖了件外套,然后轻声地坐在念祺另一旁的床边,伸手替念祺拨开脸颊上的发丝,凝看着念祺,自己的亲生骨肉,心想着:“念祺,原谅爸爸,我只懂得生你,却没有尽任何父亲的责任,如今老天让你我父子重聚,让我重遇你的母亲,却不给我弥补的机会,爸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母子,你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认定文宝哥是父亲,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成长,能接受一个突如奇来的父亲吗?倩云也许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把我当成弟弟看待,根本没有把我当初的誓言当真,她又能接受自己曾被一个不爱的人……污辱吗…?”想到自己是在倩云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自己做出那种事,祺峰再度憎恨自己,如果,倩云是爱他的,那么,那是一种两情相悦的事情,可是,在那次的隔天,当祺峰见到倩云是多么不能接受事实时,他的心,生平第一次尝到淌血的滋味。

也许,他就这么让他们离开吧,当作没这回事。不是他不想负责,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能突然出现,破坏倩云的幸福,搅乱念祺的生活。他不能,从此尔后,他只能像个小偷般,偷偷关心倩云,关心念祺,在适时的时候,给倩云任何的帮助。他所能做的,就是找籍口,和倩云保持连络,甚至当一个默默付出的普通朋友也无妨。不把事实说出,就是他最大的弥补,从小就是个会替人着想的人,他知道,不能给人带来任何困扰,对倩云造成的伤害,是他今生最大的欠疚,如果,他再冒然拚命从文宝手中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他会再度造成一个更大的愧疚。就让文宝认为,念祺是他的孩子吧,就让这一切,自然下去。

祺峰不否认,在知道念祺是自己儿子时,他几乎要丧失理智,冲出手术房,告诉倩云,他这些年的爱和事实,但理智立刻又提醒了他,这么做,只会让所有人难堪。

祺峰握住念祺的手,不敢紧握,怕吵醒了念祺。

突然,倩云身子抖动了一下,口中轻喃了句:“祺峰!”

祺峰全身一颤,只见倩云猛然抬头,见到祺峰,似乎又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握着念祺手的祺峰。

祺峰这才发现,倩云似乎是做了恶梦,那声“祺峰”不过是梦呓,只是,倩云…梦见了他吗?

祺峰见倩云猛然惊醒,一时间,被倩云的眼神盯的有些手足无措。

“张太太…,我吵醒你了吗?”祺峰问。

倩云刚才,的确梦见了祺峰,她和祺峰二人,在原野上骑着一匹白马奔驰着,梦里,祺峰跟她说了好多甜言蜜语,她忘了,不过,有句话,让她印象深刻,“倩云,你要记住,我为你而生,也愿因你而死。”说完那句话,梦里的祺峰便被一股力量拉下马,慌乱间,倩云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文宝正骑着一匹黑马,手握长矛,正往滚落在地的祺峰身上刺去…

半梦醒间,倩云将那天动手术的医生和印象中的祺峰身影重叠,惊醒后,只见那位医生,正坐在床的对面,还握着念祺的手。

“祺峰?”倩云不确定的,轻喊了他的名字,声音细小的几乎听不见。

而祺峰心一喜,知道倩云认出了自己,差点冲动的回应,但,理智及时将他拉回现实,他微笑的说:

“张太太,你这么亲蜜的叫我的名字,不怕张先生吃醋啊。”

“张太太”三个字轰入了倩云的脑中,眼前的医生,并不是祺峰,因为,在他眼中没有祺峰应有的深情与眷恋,完全只是个陌生人的眼神。

倩云惊觉自己失态,连忙羞红了脸,并说:

“对不起,因为,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位朋友,而且,连名字都一样,所以…”倩云终于可以确定,那天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那句话,只不过自己小题大作罢了。

“所以,你误认我是那个人?”祺峰说这句话时,心几乎快从胸中跳出来了,当他发觉,倩云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容易脸红,差点耐不住内心激动,要将她拥入怀中了,而且,她还记得自己啊!这证明了“高祺峰”这三个字,还存留在倩云的心中,这让祺峰不禁欣喜若狂。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我儿子的主治大夫高医生吧?”

“你的记性真好,其实念祺没什么大碍,不过,我必须向你坦白一件事,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私心。”祺峰说着,便露出了感伤的神情,继续说:“你刚才说,我像你的一位朋友,也许,我们真的有缘,你的儿子,和我…和我的儿子也很像,我的儿子,如果没走的话,应该跟念祺一样岁数了吧…”祺峰说着,刻意将头撇开,偷描念祺心想:“对不起了,念祺,老爸不是真心咒你的。”

“你的儿子…去逝了?”倩云小心翼翼的问。

“不,我不想听见那个字眼。”祺峰真怀疑自己,当初怎么没去报考演员,此刻,他的神情,的确感动了倩云,只见她泪眼蒙泷的有感而发说:

“你的心情,我很能体会,当我看见念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时,我的心真的像是要碎了一样…”这几天,她每每回想那幕,就流下几滴泪。

“你很疼念祺哦。”祺峰试探性的问。

“当然,他是我儿子啊。如果没有他,我…也许就活不下去了…”

祺峰想起手术那天那个小女孩,便说:

“你有些重男轻女哦,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如果你撑不下去了,女儿怎么办?”祺峰说这话时,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倩云爱自己的儿子,比爱文宝的女儿还要深。

“你是说宜心吗,她是我朋友的女儿,我只有念祺一个孩子。”

祺峰为刚才的高兴又欠疚了几分,难道,倩云没为文宝生下一儿半女,还是,她以为念祺是文宝的孩子。

“张太太提倡节育啊。”祺峰轻松的口吻问。

倩云神色一阵尴尬,明显的告诉祺峰问太多了,祺峰见状,立刻转变话题说:

“张太太,虽然我很舍不得念祺离开,但也不会霸占他太久,这期间的费用,就让我来出,念祺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他,这几天,我常梦见我的儿子,也许,这是念祺带给我的好运,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来就没入我梦里…”

倩云见他如此不舍念祺,感同身受下,她说:

“高医生,我想,念祺应该会很高兴你这么喜欢他,如果你有空,可以随时来我的店里看念祺。”

祺峰一听,欣喜若狂,而这,是不须假装的,他说: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常常去看念祺?”

倩云善解人意的点点头,笑说:

“如果,我儿子能帮助一个人快乐,我这做母亲的,何乐而不为呢。”

“倩…呃…张太太,你真温柔,真体贴,张先生真是幸福。”祺峰激动之下,差点喊出倩云的名字。

“顺便带你太太一起来,我想,她应该也是很想念你们的儿子的。”倩云说。

祺峰一楞,随即笑口说:

“这恐怕很难,因为…我们已经…离了婚,而且…她…也再嫁了,现在过的很幸福,她不会想见到有关我儿子的事情的。”祺峰没想到随口掰的藉口,引来倩云同情的眼光。

倩云听见这个医生,这么地爱着和前妻所生的儿子,而身为母亲的人,却独自过着幸福的日子,她对眼前这位高医生,可是越来越尊敬且同情了。

“张太太,我有个冒昧的请求,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认念祺做乾儿子吗?”祺峰小心翼翼地题出要求。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念祺有一个当医生的乾爹,我也可以放心啊。”倩云微笑着说。

见倩云没有丝毫为难,祺峰如释重负般的笑了。

倩云却在见到祺峰的笑容时,心顿时坠入了万丈深渊,那个笑容,那一刹那,倩云几乎以为想念的祺峰就在面前了,眼前这位高医生,正用一种充满父爱的眼神看着念祺,这一刻,让倩云有了奇妙的联想,高医生是念祺的父亲,他们三人…是一家人般。

祺峰抬眼见倩云正望着自己,便说:

“不好意思,我高兴的有点忘我了,我重新自我介诏,我叫高祺峰,怡仁医院的外科大夫,还没请教,张太太的芳名。”

“忘我?大夫?请教?芳名…,没想到从国外回来的,还这么会运用中国文字啊。”倩云笑问。

“是这样的,我是高中毕业才去国外留学的,之前,对史诗很有兴趣。”

“是吗…?”倩云想起了祺峰,他以前也很爱读史诗之类的东西,不知道,现在他还记得吗?

“怎么了?”祺峰见倩云神色落默,问。

“没什么,想起我的朋友,他也和你一样,热爱史诗,只是他十二岁时,就出国念书了,听你一说起,才想,不知道他对以前”喜欢的“,还记得多少?”对倩云的誓言和爱,还记得吗?

祺峰在心中巧合地呐喊着:“记得,当然记得,不但记得那些事物,还记得曾经对你的所有爱恋,记得那段刻骨铭心的爱。只是,你记得我的真情吗,有把我的爱当真吗?”

“我想,只要是曾经深刻爱过,无论多久,都不会轻易忘记的。”祺峰说。

倩云看着高医生,那样深邃的眼眸,着实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似的…慌乱…总是在相像的人事物上,想起祺峰,倩云甩了甩头,理智地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要如何遵守自己的诺言,忘了祺峰。

“我叫关倩云。”倩云伸出了手,自我介诏着。

祺峰亦伸出手,两手相握的那一刻,只觉一股电流袭遍全身,让倩云不竟地望着高医生,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感觉这种摄人心神的感觉,除了祺峰那个摄人的眼神之外的第一个…惊心动魄!

倩云立刻放开了手,但感觉却像延续了一世纪般长。

“倩云姐,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我实在不习惯叫你张太太,那样会把你给叫老了。”其实祺峰是不愿意叫她张太太,那会时时刻刻提醒,倩云已为人妻的事实。

“无所谓,我也听不惯人家这么喊。”倩云整整自己紊乱的心绪后说。

“你刚才说,你有间店,开什么店?”

“花店,叫恋云坊,忘了带名片了,我抄张地址给你。”倩云转身去找纸张。

祺峰心里又是一阵悸动,倩云不但真的开了花店,而且,还是用他取的名字,也许她没有忘了他的情,也许儿子的名字,真是她的心声,如果…她也和他一般的心情,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追求她,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倩云将地址拿给了祺峰,这个重要的连系,让祺峰和倩云,向即将来的狂风暴风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