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谢谢你,徐晓溪

教室里,小律坐在位置上看书,黄珞婷被广播社的老师叫去编排节目了。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洒在少女恬静的脸上,路过高二三班的那些男生总是会被窗前的这幅美景吸引住,只是,他们不敢多加逗留,脚步匆匆地一晃而过。

徐晓溪双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走进来,小律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他随意瞟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额,你的作业……”陈依律望着他入座,望着他顺手拿起课桌上的一本书看起来。

“有问题吗?”徐晓溪蹙了蹙眉头,看起来心情欠佳的样子。

“以后记得要先把作业写完,再去篮球队训练。如果你不打算靠特长考大学的话……”

“这个啊,我明白。”他低下头,趴在课桌上,翻起了书页。

“还有,上次的事,应该谢谢你,徐晓溪。”小律丢下这句话,就回过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徐晓溪抬头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背影,上次,他出手拦住了那两个女生,要对付那些人,当然还是他比较有经验了。不过,这个也值得她言谢吗?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徐晓溪当然无法理解,女孩子本来就应该柔弱一点的,要是无缘无故被人欺负的话,男生应该挺身而出,拿出男子汉的气概。

他记得,那个夜晚,他在巷子里被几个社会青年围殴,那个少女突然而至,她机灵地赶走了那些小混混。每次想到少女救了他之后那种藏也藏不住的紧张和好奇,他心里就会漫过一股股沁凉晦涩的情潮。很多时候,他是无措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潮。

放学前,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汇成了一条条浅浅的溪流。校园里的花木被雨水洗得分外明丽。这天,正好是陈依律值日。

打扫完卫生,已经接近六点了,还剩下半个多小时吃晚饭。走出教室,看着楼下急匆匆赶路的学生,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看着周围静静的楼道和天桥,她伸出手,接住了雨点。雨点很凉很凉,驱除了夏末的闷热,带来了一丝丝沁入心脾的爽快。

每次下雨,天地间便会多一些漂泊无踪的愁绪,目光里也会多一份抑郁到心底的情思。

她忘记了带伞,也忘记了带雨披。

被大雨困在教学楼里的少女,匆匆掠过的一道道身影,一顶顶五颜六色的伞,不远处围墙外的小区居民楼里亮起的万家灯火,天边偶尔响起的闷雷……这个夏末,注定会有一些不同于寻常的故事吧。

夜色开始了劫持。

小律回到位置上,收拾了书包,做完了一门功课的家庭作业。出来时,正好碰到徐晓溪。他手里拿着一把伞,伞尖正不住地往下淌水。他也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在楼梯脚下看到小律正呆呆地站在那儿。

“你没带伞?”他走上前问道。

“嗯,忘了。”

“你要去推车?”

“额,是啊。”

“雨这么大,你怎么骑车回去?”

“这个……”小律为难地皱了皱眉,一脸纠结的表情。

徐晓溪无奈地摇摇头,撑开伞,朝她招了招手说:“别犯傻了,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你只有一把伞,雨很大。”小律瞧了瞧他手里仅有的一把伞,有些犯疑。

“哈!”徐晓溪不做声了,他将伞打开,透明的伞布和乳白色的伞柄看起来很美观,就像一顶透明的云朵。小律微微有些吃惊,他的伞很大啊!而且,也很特别。

“你准备走吗?要走的话,我送你一程。”徐晓溪瞟了她一眼。

“哦,好好。”来不及顾虑其他,她忙不迭地跑到他身边,她将书包抱在怀里,跟着徐晓溪走入了雨幕。雨点敲打着伞布,地上的烟尘早已经被水冲得干干净净。空气里满是湿润腻人的气息。

徐晓溪稳稳地撑着伞,为了不打湿身边的少女,他特地将伞微微倾斜到她那边。陈依律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靠近了一些,与少年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人紧紧相靠,却又保持着一份距离,就这样,顺着街道往回走。

“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沉默,小律只好主动找话来问。

徐晓溪淡淡地回答:“去篮球队报名了,顺便跟他们打了一场球。”

“哦。祝贺你进入社团!”

“这个有什么好祝贺的。”他撇了撇嘴,仔细盯着脚下的路,“走读生什么时候会跟那些寄宿生一起上晚自习?班主任讲过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从十月份开始,就会一起上晚自习了,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在家学习。”

“呵,你是绩优生,学校肯定会照顾你的。”

“也不是这么说啦,一切要听从老师的安排!”

“你真是乖乖女。”

“难道你不乖吗?”

乖?徐晓溪盯着湿漉漉的路面,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幕往事的画面,那些年的自我放逐和沉沦,造就了他现在与人冷漠疏离的表象。那些梦一般的往事,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何时结束。

Z市一中,新的环境,新认识的人,会是他这个浪荡少年的终点吗?

身边的少女看出了他脸上的复杂神色,也看出了他眼中的迷离恍惚,她乖乖地闭上嘴,安安静静地跟着他的步伐。

到了全福路,小律心有顾忌,停下了脚步。她不想让阿姨看到自己和陌生的男孩子一起回来。她和项霖之间的关系,已经引起阿姨的不满了吧。要是她猜的没错的话。

徐晓溪倒也很知趣地随她停下来了,他们站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陈依律望了望路边,那些私家车打着灯,开得很慢,骑车的行人也有条不紊地走自己的路。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她这么说道。他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水,因为伞是倾斜在另外一边的,他的半边身子都被雨打湿了呢!小律看到他湿漉漉的半边头发还在往下淌水,立时就有些歉疚。她身上都是干的呢!

“对了,上次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哪一次?”

呃,有很多次吗?陈依律眼神古怪地盯着他,轻声说道:“就是你还我手机的那次。”

徐晓溪看着少女微微羞涩的脸,心中又涌出了莫名的情潮,他回道:“不告诉你!”

“什么?”她不解。却见少年撑着伞,大踏步地走进了雨幕之中,他头也不回地沿着街边的人行道往前走去,留给她的,仍是一个冷漠孤寂的背影!慢慢地,那身影融入了人群,消失不见了。

陈依律收回目光,吸了吸鼻子,自语道:“谢谢你,徐晓溪!”

回到住处,秦阿姨正在店里等她。她想起了家教的事,看到秦阿姨面无表情的脸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正在和秦阿姨唠叨的胖阿姨停住话头,给小律使了个眼色。

小律忙致歉说:“对不起,阿姨,今天值日,回来晚了。”

“今天下雨,算是特殊情况吧。”秦阿姨打量了她几眼,脸色稍稍缓过来了,“新新吵着要跟你一起写作业,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你以后多体谅一点,毕竟,我是付工钱给你的。”

“我明白!”小律说,“我现在就去你家,可以吗?”

“好。”秦阿姨撑开伞,走出门去。

“小律啊,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带伞了?下次注意点,这可是个好差事,弄丢了就没了。”胖阿姨不忘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陈依律随口应了几句,背着书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