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司徒静一直在想刚才自己说了那么一句是不是多嘴了,按理来说如果遇上这种事,她最应该做的就是置身事外才对,可,一想到荨妃虽然入了宫,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一个如斯韶华的美丽女子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心爱的男子长相厮守,只能日夜被囚困在这座森森的宫墙之内,看着镜中的自己花一般的容貌慢慢老去,一天一天的消沉,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她就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着帮她一把。
正想着心事,转身跨过一个月洞门,一没留神不小心撞上了对面走来的一个端着汤盅的宫女。只听哗啦一声,通体莹白的八角双龙汤盅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瓷片,乳白色的汤汁撒了一地。
那宫女啊呀一声惨叫起来,看着满地的狼藉脸色煞白:“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司徒静,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我家娘娘亲手给皇上煲的汤,汤盅也是皇上赏的,现在好了,都让你给毁了,我看你就是有九条命也抵不了这个罪过!”
这个宫女司徒静认识,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如贵妃的陪嫁丫鬟,叫碧莲,平时就仗着主子的身份对宫里的太监宫女颐指气使,没事她尚且要为难你三分,何况现在犯在了她的手上。在后宫里面,妃子打死一个宫女根本就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连皇上都不过过问,相当的草菅人命。
当然,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她也不会傻乎乎的站在这里等死,只是一走了之的话她先前准备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下次再想混进宫门就难上加难了。
司徒静相机此处,忙一脸惊恐的跪下来,恳求道:“碧莲姐姐饶命,碧莲姐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知错了,求姐姐开恩,只要姐姐饶过奴婢这一会,奴婢一定会记着姐姐的恩德,日后当牛做马报答姐姐。”
“谁要你报答,不过是荨妃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你还真当你有多大的能耐?”碧莲不屑的冷哼一声,不为所动,“别在这里废话,快起来,跟我去见我家娘娘,左右你今天是逃不过去了。”
“求姐姐饶命,奴婢真的知错了。”司徒静咬牙挤出两滴眼泪,但碧莲根本懒得看她,态度冷硬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没用,我要是饶过了你我家娘娘就得罚我了,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跟我家娘娘说去。”
看来,跟她在这里耗时间也没用,这个如贵妃她今天是一定要去见的了。虽然她进宫这段时间并没有见过这个传闻中的贵妃娘娘,不过既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一定是个狠角色,她要是真的去了,恐怕凶多吉少。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碧莲虽然蛮横无理但她有一个弱点,贪财,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肯花银子她都可以想办法帮你搞定,宫里的宫女和太监经常拿东西贿赂她。
“碧莲姐姐,等等。”司徒静从怀里摸出刚才周迟铭赏给她的独山玉鼻烟壶,递上去,“碧莲姐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冲撞姐姐的,还望姐姐大人大量饶过奴婢这一会。我想凭借姐姐的冰雪聪明,一定有办法替奴婢向贵妃娘娘求情的。”
碧莲淡淡的扫了一眼,目光立刻被司徒静手上的东西吸引住了,伸手拿过来仔细端详,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有些爱不释手。
“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有成色这么好的玩意儿,行,看在你懂事的份上,今天这件事我就先替你担着,不过下不为例,你自己小心着点。”
司徒静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道谢。
碧莲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把地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打扫干净,别让人看见,宫里的规矩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言下之意是让她不要到处张扬她给她送东西的事。
“自然自然,奴婢理会的。”司徒静顺从的点点头。
碧莲拿着那枚鼻烟壶心情不错的往回走,打算随便编个谎去把她家主子糊弄过去,可没走出两步,就听到有人唤她:“莲儿,你怎么还在这里?”
碧莲一听到对方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慌忙把鼻烟壶往袖口里面一塞,回过身去行礼:“主子。”
司徒静闻言禁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从对面的假山后面走出来的是个身材高挑,面薄腰纤的年轻女子,眉目灵秀,墨发如绸,素手芊芊,修长的脖子线条优美的蔓延进海棠红色的披风里,柔软的领衬围成一圈,更显得对方的肤质细腻如玉。
她的美貌和荨妃不相上下,却少了几分忧郁和软和,多了几分睿智和果敢,给人一种干练又理智的感觉。
这就是周迟铭册封的如贵妃,看起来应该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能不招惹最好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司徒静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努力让自己变得没有存在感。
“本宫让你给皇上送汤过去,你怎么还在这里?”如贵妃走到碧莲身边,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顿时明白过来,“打掉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受伤了没有?”
碧莲感动道:“没有,多谢主子关心,奴婢刚才一心想着要趁热把汤送过去,一不留神就……奴婢该死,甘愿受主子责罚。”
“算了,没受伤就好,本宫另外还熬了一份,你一会儿去御膳房取了再给皇上送过去。这次一定要小心别再出什么岔子。”如贵妃对自己这个陪嫁的丫鬟还是非常宽容的,并没有计较她的过失,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事,微微皱眉问,“对了,你刚才慌慌张张的往自己的袖口里塞了件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碧莲不敢抬头,低声道。
如贵妃盯着她看了两眼,伸出素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道:“拿出来。”
碧莲大气都不敢出,迟疑了片刻,乖乖将刚才从司徒静那里得来还没捂热乎的鼻烟壶递上去。
如贵妃拿起来狐疑的看了看,问:“这东西不是本宫赏你的,你从哪来的?”
碧莲当然不敢说实话,说:“回主子,这是奴婢自己买的。”
“买的?”如贵妃目光里闪过一丝冷笑,“莲儿,你跟本宫这么长时间,本宫怎么今天才发现,你竟然敢对本宫说谎!”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碧莲心中大骇,忙求饶,咬死不认,“这真的是奴婢自己在宫外买的,奴婢不敢欺瞒主子,还请主子明察。”
“是么?”如贵妃悠悠一笑,语气蓦地冷厉了起来,“大胆!莲儿,你鼻烟壶的里面有内务府的印章,乃是大内贡品,买外怎么可能买得到,你是怎么得来这件东西的,还不如实汇报给本宫!”
碧莲的身体猛地一颤,知道自家主子这回事动了真气,再也不敢胡言乱语,指着一旁当空气很久的司徒静道:“回主子,是她……是她送给奴婢,刚才她慌慌张张的从外面回来,不小心撞翻了主子您亲手熬的汤,她怕主子您责罚,便拿东西贿赂奴婢,让奴婢替她开脱。奴婢见她也是头一回犯错,十分的可怜,一时不忍心就,就答应了下来。主子,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混账事,求主子念在奴婢跟了主子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奴婢一回,奴婢下回不敢了。”她说得半真半假,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司徒静,自己反倒成了受委屈的那一个。
司徒静暗自叹了口气,心说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如贵妃,本来以为能救她一次的鼻烟壶,现在反倒害了她。
没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如贵妃听到碧莲的说辞,这才注意到司徒静的存在,走到她不远处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院子里的?”
司徒静跪下禀报:“回娘娘的话,奴婢叫初夕,是荨妃娘娘的使唤丫头。”
如贵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长得实在是太平常了,根本没什么印象,之前确实听说李嬷嬷给荨妃那里送了两个丫头伺候,看来眼前这个就是新招进来的宫女。
“本宫问你,莲儿说这件东西是你给她的,可是真的?”如贵妃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胁感。
司徒静垂着头恭敬道:“是,是奴婢的。”
“大胆,在本宫面前还敢信口雌黄!看来不给你上大刑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奴婢不敢。”司徒静迟疑了一下道,“这东西是皇上赏给奴婢的,还请娘娘明察。”
“胡说八道!”如贵妃还没说话,一旁的碧莲就先跳了出来,指着她道,“你一个个刚进宫的小宫女怎么会得到皇上的赏赐?简直是一派胡言,胆大包天,我看你这东西分明就是偷盗而来!”
如贵妃不语,显然也很怀疑这件东西的来历。
司徒静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碧莲道:“证据呢?你说我是偷盗而来的可有证据?奴婢虽然不过是一介小宫女不足挂齿,但如此红口白牙的污蔑奴婢,奴婢也万万受不起。”
“还要什么证据?这件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据!”碧莲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反驳自己,更加气恼。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拿她的东西,好处没得到不说,还平白无故被主子骂了一顿。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要是不给她一点教训,她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奴婢刚才已经说过,这件东西是皇上赏赐给奴婢的,并非什么偷盗而来,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到皇上面前当面对质。”司徒静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微微垂着眼眸道。
“大胆,皇上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就是我家主子也需要请示……”
“莲儿,你话太多了。”如贵妃像是被戳到了痛处,面色微微变了变,再次把目光转向司徒静,“她说的没错,是真是假,到皇上面前自见分晓。”